白鸽第一次见到风郁,就在风郁光洁的脸上亲了一口,确切的说是在镜片上亲了一口。
那是一个晚夏的午后,微风轻拂,带着丝丝慵懒。宿舍楼顶上,五颜六色的被子随风轻舞,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白鸽穿梭在这片“彩色森林”间,只为寻那一抹清凉的风。她手中,常常握着一个小巧的望远镜,用它窥探着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楼房,一切尽收眼底。
这时,对面男宿舍楼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一位同学扯着嗓子喊道:“白哥,你竟敢光明正大地、不知羞耻地看我们洗澡!”白鸽闻声,迅速将望远镜转向了她们班的男生宿舍。果不其然,几个手忙脚乱、还没来得及穿上衣的同学正慌慌张张地拉上那千疮百孔的窗帘。白鸽嘴角上扬,笑着回应:“你们从头到脚就是个能倒立的三角形,我才不稀罕看呢!”
“对!白哥,咱们都是一个模具下的三角形!”这话里的贬义,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在取笑白鸽像个男生罢了。两栋楼之间,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白鸽也跟着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笑声渐渐消散,白鸽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首悠扬的曲子,那旋律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淌入心田。这曲子从对面楼顶随风飘来,美妙至极。
曲未奏完,白鸽便迅速将望远镜调整到最佳视度。透过镜片,一个穿青色衬衫、拉小提琴的侧脸男生映入眼帘。他身体微微斜靠在栏杆上,优雅地拉动着琴弓,双眼轻闭,嘴角带着一抹幸福的微笑,与那精美的下巴勾勒出一条完美的轮廓线。白鸽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弯弯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
男生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像这首曲子的旋律一样,暖意融融,甜丝丝的,瞬间融化了白鸽心中的孤独。就在这一刻,一向对帅哥不屑一顾的白鸽,竟鬼使神差地在镜片上亲了一口。
那晚,白鸽在楼顶逗留了许久,直到对面男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回到宿舍打听他的情况。
最终,她得到了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那个男生叫风郁,是个混血的帅哥,前几天刚转学过来,而且还是她的同班同学兼同桌!
白鸽心中一阵悲哀,站在楼顶上感慨:上帝这是想勉强眷顾她一次啊!可这眷顾也太不到位了!刚才打听消息时,她还起了恻隐之心,没向班里的“食人花”打听风郁的情况。现在看来,风郁可能早就落入“食人花”的“魔掌”了,他们或许已经熟络得像熟透的红果果一样了!
第二天一早,白鸽纠结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去上课。去上课吧,她怕风郁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不好。为此,她不惜花重金请了一位时尚博主陪她一起上课,好教她如何衣着打扮。
博主还没到这座城市之前,白鸽本打算去接驾的,可后来没去成。因为就在那天,风郁竟意外地把白鸽偷亲他的那一吻“还”了回来!
那是一个午后,白鸽饭后骑车赶往寝室。一向骑车技术很好的她,竟会在路上撞翻了一个人!而且,撞的不是小猫小狗,而是一个人!
当时,那个人跑得飞快,白鸽也看见了,她以为他不会撞上来,可那个人偏就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撞了上来!公正地说,是那个人直接朝着白鸽的车头扑了过来,两人很不雅观地摔了个嘴对脸!
那么近,近得白鸽能看清那个人就是她心动的风郁。此时,他的嘴唇还贴在她的脸上!白鸽顿时心跳加速,脸颊通红,不知所措。
风郁飞快地爬起来,一边扶起自行车,一边说:“小哥,不好意思啊,祖国的绿草就要被‘食人花’践踏了!现在我要征用你的自行车,不得拒绝!”
说实话,风郁根本没给白鸽犹豫和拒绝的时间。说完,他的背影就随着自行车绝尘而去,只留下白鸽伤心地站在原地。她可不在乎自行车被掳走,她在意的是风郁喊她那句“小哥”!
白鸽期待的好印象彻底破灭了!
过了许久,她才感觉到脚踝歪了,一瘸一拐地去了医务室。从医务室出来后,她不想回家,便带着石膏脚回了宿舍。走进寝室时,几个“小三八”还趴在阳台上意犹未尽地说:“白哥,你晚回来一会儿,错过了一场好戏呢!”
白鸽哪有心情理她们,仰面倒在床上。可她们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们班的那个自以为是的校花啊,带着一群女生满学校追着风郁跑,真是丢人又现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水性杨花的样子配不配得上风郁!唉哟喂!白鸽,你给她封号‘食人花’还真封对了!见一个抓一个……”几个“小三八”猛然瞟见白鸽那一副惨状,又悄声说道,“食人花给她封号‘有钱的小邋遢’也对了呢!”
虽然声音很小,但白鸽还是听到了。
看着“小三八”们唾沫横飞的样子,白鸽的心情从未有过的烦闷。毕竟,她没见过“食人花”爪下有漏网之鱼!再想想自己这副似真人版的“小邋遢”模样,她索性用被子捂住了整个头,一夜难眠。
第二天的午后,电脑里播放着动画片,白鸽旁若无人地与石膏腿盘坐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此刻的她,穿着一件红色上衣,肥肥的牛仔裤松松垮垮地挎在肩上,嘴边还粘了一圈巧克力冰淇淋,碎碎短短的头发像秋草一样杂乱无章地铺在头顶上,活脱脱一个受伤的“小邋遢”。
恰好这时,风郁穿着白色运动装站在白鸽的宿舍门口,看到白鸽那副模样,差点笑出声来,但还是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扬声喊道:“白哥,我来还车啦!”
白鸽转头看见风郁,心猛地一抖,收起笑容,愣了几分钟。她没想到风郁会找到这里来,憧憬过无数次唯美的再遇,老天竟安排在她狼狈不堪、无人照顾的情况下与风郁邂逅。
喔!冰淇淋好像一时没地方安置了,白鸽握在手里左摇右晃,最后还是决定藏到背后,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哦!”
她就回答了一个字,风郁朝她笑笑,没说什么就走了。
白鸽“啪”地关合了笔记本电脑,她生气了,生自己的气。她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有勇气穿华丽的公主裙和优雅的高跟鞋?不是因为买不起吧?为什么“食人花”可以大大方方地说“我只喜欢好看的衣服和帅气的男生”,她却说不出口?何以对得起这个如花似水的年纪?这一切,只要她有个家,有那么一个人关心她,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吧!
“白哥,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白鸽没想到,十分钟后风郁又出现在了她眼前,就像刚才一样出乎意料。她难以置信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才确定是风郁。见她这个动作,风郁又说:“怎么,你以为我是鬼呀?”
白鸽摇了摇头,说:“只是诧异。”
风郁指了指手中的饭盒,笑着道:“不好意思哈,害你走不了路了,这是我奶奶给我做的爱心汤圆,给你吃吧!”
白鸽笑了。
就是这一次“不摔不相识”,白鸽成了风郁的蓝颜知己。
白鸽问风郁为什么不喜欢校花,风郁告诉她:“我喜欢偶尔花痴的女生,不喜欢死缠烂打的‘食人花’。”
后来,白鸽又问他为什么不交女朋友,风郁只是一笑而过。
再后来,她常常跟在他后面。风郁去图书馆,她也去图书馆;风郁去食堂,她也去食堂;风郁打篮球,她也去打篮球;风郁拉小提琴,她就听他拉曲。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夹在爱情与友情之间,不能触动前者,不愿触碰后者,很近又很远。就像他们一样,可以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彼此鼓励,却不能谈情说爱。虽说如此,和那些暗恋风郁又接近不了风郁的人相比,白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起码可以做风郁的蓝颜。
在与风郁相处的每一个琐碎瞬间里,白鸽都仿佛置身于一个温暖而明亮的世界。她能真切地感知到,风郁的世界里,不仅萦绕着轻柔如梦的暖风,更洒满了和煦绚烂的阳光,每一处角落都被照耀得熠熠生辉。而她自己呢,恰似冷夜中悄然绽放的昙花,虽有着刹那的惊艳,却注定在黑暗与短暂中凋零,又怎能与那在仲夏时节肆意盛放、纯洁无瑕的白莲相媲美呢?
昙花的一生,注定在漫长的黑暗中等待,在短暂的时光里绽放,还未等到天明,便已香消玉殒。这何尝不是白鸽这段感情的写照?她对风郁的爱,如昙花般隐秘而深沉,却只能在心底默默绽放。
长久以来,这份爱意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匿在心底,无人知晓。这是独属于白鸽一个人的爱情,她没有勇气去告白,害怕一旦说出口,与风郁之间那份珍贵的默契便会如泡沫般消散。她痛恨自己的怯懦,这份被她认定了的感情,终究只能成为梦中那道遥不可及的风景,她始终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去靠近、去拥有。
白鸽心里明白,时光匆匆如流水,她与风郁终会有分别的那一天,而且那一天,或许不会太远。她只能将这份爱意深深埋藏,把心紧紧贴在风郁身边,这份贴近,无关风月,甚至离爱情越来越远,只是单纯地想要陪伴在他身旁。
那日,当白鸽得知风郁家境困难,心中满是心疼。她毫不犹豫地主动找到那个曾不小心撞到风郁的“胖子”,索要赔偿,随后将这笔钱交到了风郁奶奶的手中。她只希望能为风郁分担一些生活的重担,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之后,白鸽挽着奶奶的手,缓缓地走在马路上。阳光洒在她们身上,仿佛给这温馨的画面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然而,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当她们刚走到马路正中央时,一辆摩托车如脱缰的野马般,风驰电掣地朝着她们冲了过来。
“嘭——”一声巨响,仿佛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白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后,重重地砸在了一辆小轿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她感觉有尖锐的东西插进了身体,可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丝疼痛感。耳边传来一群人的尖叫声,还有各种嘈杂混乱的声音,可渐渐地,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白鸽拼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能睁开一条细缝。眼前是一片血红而模糊的世界,她努力地辨认着,依稀看见有一个人紧紧地抱着她,焦急地说着什么。
白鸽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那人笑了笑。她心想,这一定是奶奶。她清楚地记得,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自己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了奶奶。只要奶奶没事就好,不然风郁该有多伤心啊。
最后,白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只是沉沉睡去,去做一个关于风郁的、永远不会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