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停在了陈莲的面前。
陈莲抬起头,此时的她太狼狈了,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这让她看着就像一个疯傻的难民。
陈莲看到她的面前站了一个年轻人。
真的很年轻,看起来还像个孩子,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
这人的长相非常惹眼,过耳的半长黑发,白皙而精致的脸庞,她结合了南骇人的温润和奥斯特维亚人的锋利,让她整个人像是一柄玉做的剑。
明明是清新淡雅的剑刃,却也会在某刻染上血光。
连秀江虽然才十四岁,但这时的她已经比陈莲要高许多。
她微微垂着眼,脸上表情淡漠,声音却有几分温和,“或许您需要帮助?”
连秀江说的是南骇语。
听到她的话,陈莲的眼中迸发出一丝希望,她急切地点头,“我的孩子……她、她生病了,我需要马上带她去医院!”
连秀江看了她怀里的孩子一眼,这个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她已经失去意识了。
“请上车吧,我让司机带你们过去。”连秀江带着陈莲走到了车边,还贴心地为她打开了车门。
这一瞬间,陈莲几乎落下泪来。
但陈莲忍住了,她说了“谢谢”,就忙抱着孩子进了车里。
连秀江也上了车,就坐在陈莲旁边。
陈莲往旁边缩了缩,她害怕在这个年轻人脸上看到嫌弃的表情。
“我的女儿她得的不是传染病,真的!她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陈莲声音沙哑地说。
连秀江微微点头,“嗯,别急,过会就到医院了。”
连秀江表现出来的态度可以算得上亲切,这让陈莲稍微放松了一些,“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
“孩子的情况比较重要。”连秀江略微偏头,“您是个好母亲。”
陈莲垂头看着女儿,过了会她摇了摇头,“不,我不是。”
因为她没有给女儿守住财产,在潜意识里,她一直惧怕她那个所谓的丈夫。她害怕被他抛弃,害怕自己一无所有。
但其实呢,有这个丈夫存在,她才真的一无所有。
她也从来不是一个独立的人。
所以连带着,她的女儿也因此遭受了苦难。
这本是可以避免的。
“……”连秀江没说话,因为她不了解这个女人。
连秀江会帮她,单纯只是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车子很快停在了医院前面。
陈莲下车的时候,连秀江打开了钱包,从那里取出了一沓钱给她。
“这是应急用的,先给孩子治病再说。”连秀江看着陈莲的眼睛说。
陈莲拿钱的时候手都在抖,她只能不停地说谢谢。
连秀江坐在车里微微点头,然后她就让司机开车走了。
陈莲赶忙抱着女儿一路跑进了医院。
……
连秀江再见到陈莲的时候,时间过去了两个月。
陈莲是来还钱的,也不知道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是怎么凑到这一大笔钱的。
不过这一次,陈莲的状态很不错。她打扮得很干净,也很体面。
其实现在陈莲也就二十五岁,她只需要简单收拾一下,再把腰板挺直,整个人的气质马上就不一样了。
连秀江收下了钱,她顺便问了一句,“孩子怎么样了?”
陈莲的神色很平静,“她去世了,不过还是十分感谢您的帮助。”
连秀江微微一愣,“……请节哀。”
陈莲点点头,“事实上,这次我还是过来找工作的,我什么工作都能做,如果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陈莲一边说,一边直视连秀江的眼睛,“我会永远忠于你。”
“……”连秀江也在看她,就在这一刻,她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显然陈莲已经打探过了福迪亚家的情况,她也知道这个家里正在发生什么。
不得不说,陈莲出现的时机太对了,这个时候,正是连秀江需要帮手的时候。
陈莲是南骇人,她又懂帝国语,她会的东西非常多。
所以最后连秀江说:“你可以留下来试试。”
就这样,陈莲在福迪亚家获得了一份工作,她成为了连秀江的贴身管家。
——
陈莲是收拾好了所有一切才过来工作的。
那次在医院,她的女儿最终没有抢救过来。陈莲用剩下的钱给女儿办了葬礼,随后她便决心复仇。
陈莲在贫民窟找到了她躲债的丈夫,她以给他还债为由,趁这个男人不注意,陈莲杀了他。
在亲眼见证丈夫变成尸体的这一刻,陈莲的内心是多么畅快啊!长久的忍耐已经扭曲了她的内心,她已经不想再伪装善良了。
温柔贤惠、勤俭持家救不了她的女儿,而愤怒仇恨、心肠歹毒却可以为她的女儿报仇。
从今往后,她陈莲宁愿做一个人人唾弃的毒妇,也不愿做一个人人称赞的贤妻。
……
很快,两年过去了。
这一年,夏安十四岁,连秀江十六岁,陈莲二十七岁。
由于陈莲的工作能力很优秀,她很顺利地就被连秀江留在了身边。
她是连秀江忠实的追随者,帮连秀江处理了很多事。
夏安总是会在连秀江的身边看到她。夏安也观察过陈莲一段时间,她隐约明白,陈莲跟连秀江,她们两个是同一类人。
这一年,诺瓦斯十九岁了,他终于无法再等下去了。
甚至诺瓦斯隐隐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应该早点下手,因为这两年,连秀江掌控的势力愈发大了,这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诺瓦斯暗中派出了杀手。
就在杀手们追杀连秀江的期间,连秀江出现在了诺瓦斯的书房内。
当时诺瓦斯正在书房中等待暗杀的结果,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本该被杀死的人会突然出现在他这里。
连秀江站在诺瓦斯身后,她手里的刀从背后捅进了诺瓦斯的身体。
准确地说,是捅进了诺瓦斯的心脏。
诺瓦斯倒了下去。
连秀江垂眼看着,神情冷漠。
这两年,不只是诺瓦斯在等待杀死她的机会,她也是。
两次杀人,连秀江的心情都没什么特别的起伏,因为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学着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
情绪失控是很危险的,它会留下很多的罪证。
连秀江也不会把这件事交给别人来做,她不会让自己留下任何把柄。
她会炼金术,而炼金术,可以实现完美犯罪。
……
诺瓦斯死后,福迪亚的继承者人选只剩下了连秀江一个人。
连秀江本来是这么以为的,但其实并不是。那些人告诉连秀江,她还有一个竞争对手。
这人就是夏安·福迪亚。
夏安是法伦·福迪亚的亲生女儿,从一开始,大家就没把夏安算到竞争者当中。一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法伦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参与到如此危险的继承者争夺战中。二是大家觉得,法伦·福迪亚肯定为他的女儿准备了另外的财产,他不可能会允许别人伤害他的女儿。
但这一切的猜想,都在如今被打破了。
事实就是,夏安也是这一场继承者争夺战的选手。
而现在面临的情况就是,要不连秀江杀了夏安,要不夏安杀了连秀江。
而连秀江杀人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某人的存在威胁到她的生命。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连秀江才会出于保护自身的目的去杀人。
那么问题来了,夏安会选择杀连秀江吗?
如果夏安一直没有这种念头,连秀江就要一直等下去吗?
当然,连秀江也似乎可以等到夏安病死的那一天。之前连秀江跟家庭医生询问过夏安的病情,那位医生说,夏安目前的状态还不错,如果一直这么乐观的话,她应该可以再坚持十年。
十年……
连秀江屈腿坐在床上,她双手撑着额头,再次陷入了沉思。
我可以等十年吗?连秀江问自己。
十年的时间太长了,其中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也许还没等到继承福迪亚财产的那一天,她连秀江就出意外死了,这也是有可能的事。
那么到时,她的一切计划都将破灭,她的人生也会因此变成一场笑话。
夏安值得她这么做吗?
谁知道夏安表现出来的一切是不是在演戏,或许她才是最后的那只黄雀。
就像人们往往总会忽视那些弱小的存在,但实际呢,猎杀者也很可能以猎物的模样出现。
她连秀江敢赌吗?
……
诺瓦斯死后的三个月,一切都很平静。
不过连秀江明显忙碌了很多,因为诺瓦斯一死,公司里丢给她的事情就更多了。
大部分人其实已经把连秀江当做了继承者来看待。毕竟夏安的身体太弱了,她照顾自己就已经很吃力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发展公司的业务?
而此时的福迪亚汽车公司正面临转型,如果没有优秀的继承者来开拓版图,那公司的这一块生意就很容易被别家侵吞。
商战从来不是过家家,稍有不慎,福迪亚家族有可能就此没落,而公司的相关从业者们也会一并完蛋。
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所以即使连秀江是个女孩,只要她聪明优秀,大家也都认了。
很快,时间又过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连秀江已经在公司站稳了脚跟。她清除了诺瓦斯留下的势力,其他人虽然不一定站在她这边,但至少不会一直阻碍她做的决定了。
这一天晚上,连秀江靠在床头看着书。她身上的白衬衫还没换,她打算先看一会书,然后再去洗澡。
也许是这段日子太累了,看着看着,连秀江手里的书就滑落到了一边。
连秀江微微歪着头,她的眼睛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门口传来极轻的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人偷偷开门走了进来。
来人脚步轻轻地走到了床边,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连秀江,这样过了一会儿,她才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刀用力刺向了连秀江。
然而这把刀并没有刺进连秀江的身体,因为连秀江醒了。
连秀江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刀尖,转而把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
“为什么?”连秀江问。
夏安面色狰狞地站在那里,她拿刀的手在轻轻颤抖。
“没有为什么。”夏安的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福迪亚家的一切都是我的!该死的人是你!”
对于这个继承者选拔的游戏,夏安其实很早就知道了。只是那个时候她还很小,父亲说的很多东西她都不懂。
“夏安,你觉得我对你不公平吗?”当时的法伦·福迪亚看着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说:“这一切本该理所当然地属于你。”
小小的夏安摇了摇头,“没关系的,父亲,我不在乎这些。”
法伦·福迪亚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另找继承者的原因,夏安,身体的弱小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的弱小。”
“外面的世界全是豺狼虎豹,如果你没有一颗争夺的心,就算我留给你再多的财富,最终你也会一无所有。”
“我很想保护你。”福迪亚说:“但是我的时间也不多了。你或许会埋怨我为什么要将你带到这个世上,让你承受这样的痛苦,但请原谅我吧,夏安,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以为奇迹会出现在你身上。”
可是福迪亚最终赌输了,夏安也携带了基因病,甚至更严重,她也没有逃脱掉这可怕的诅咒。
“不过我留给了你最大的机会。”福迪亚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把它递给了夏安,“这是你的武器,夏安,你会拥有所有房间的钥匙,你可以在她们还小的时候,在她们毫无防备的时候杀掉她们,只要你愿意。”
“然后,福迪亚家的一切都会属于你。即便你死了,它们也都会为你陪葬。”
法伦·福迪亚再次看着这个女儿,看着她的眼睛说:
“请原谅我,夏安。”
“请原谅我把你带到这个世上,让你遭受如此多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