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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骇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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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正在准备晚饭,家中虽然有一二仆从帮着做活,但她习惯于亲自动手,既是多年来的习惯,也是为了儿子的安全,他们出身贫寒,儿子刚正不阿,走到今日这一步,已得罪了太多人。锅内煮了一锅新鲜包好的饺子,汤在国内沸腾着,郭氏拿着火叉在灶口翻动里面的火星。

院子里寂静无声,她却忽而停下了手中动作,拿着叉子走了过去。

“谁?”

苍老的声音吓了程娇一跳,她在院子里看见了一个花棚,她想,这倒是稀奇,张延年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种花。听说他家一直只有两个仆人,一个照顾老母,一个跟他入宫中随侍。这花是名贵品种,金贵不说,最麻烦是因为花枝脆弱,照养极其繁琐,当时她的宫中每日都有十几个花匠照料,也只堪堪在回廊两侧种满而已。张延年这花应当是他自己照料的。

因此她选择将这则消息放进花棚中,但刚要放下便见张母郭氏拿着火叉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青蓝团花衣裳,鬓间用头油梳得板正,无一丝碎发,浅灰的眼睛朝她身旁的那棵石榴树看了过去。

她看不见?

她挥了挥手,确定她是个瞎子,因而放轻了脚步准备溜走,郭氏的耳朵却比常人灵上百倍,立刻捕捉到她的脚步声。她斜着眼睛朝她转了过来,“谁?出来。”

担心她喊来旁人,她索性站定,走到了郭氏身边搀扶住她以消解她的敌意。

“夫人可是张大人的母亲?”

郭氏看不见,触觉听觉却十分灵敏,身侧之人站在她身后扶住了她的半肩与手臂,她摸到她的手,是一双细腻柔软的手,骨架纤细修长,是女子。再往上摸是露出的半截袖子,缂丝的,那便不是杀手或探子。她放下了左手的火叉,露出了和缓的笑容。

“姑娘是来找延年的?”

“我有重要的事要说与张大人知晓。”她说着,将竹简放在了郭氏手中,郑重道:“请您一定要把它亲自交给张大人。”

郭氏手握竹简,似乎有些笨拙地在上面抚了抚,收进了袖中。

“你别着急,来,喝杯茶。”

郭氏一边拍了拍她的手,一边将她拉到那石桌前坐下为她倒茶。

“不,不必了,东西已经送到,我就回去了。”

“厨上正煮着饺子,早知有客来该多备些饭菜,文刀那小子竟也不知告知我一声。”郭氏拉着她不放,似是在抱怨,她却知晓了她的意思。

她还在试探她的身份,按理若是客来定有仆从开门引见,而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里,很有可能是偷偷溜进来的。

程娇看着这面上和善的妇人,自如地喝了一口茶,“方才在门口敲门许久不见人来,大门又敞开着,我一时着急,就擅自进来了。”

“你常来这里?倒是没见延年和哪位姑娘相熟。”

“我家主人认得张大人,派我来送信。”

郭氏颔首,“那也正好,延年往常也是这个时候回来,你亲自交给他也更稳妥。”

郭氏话落,程娇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候?

前院传来敲门声,有小厮的声音传来,“夫人,大人回来了。”

她的心狂跳起来,面上却依旧淡定,笑着起身道:“张大人回来了,我去迎一迎他。”

郭氏随她一道起身,走在了前面,程娇在她身后跟着,等到她推开门,迈出脚步的那一刻,她提起裙摆大布跑了起来。

跳下围墙,飞奔进庙里,打开石盖,她几乎是顺着绳子滑下来。来不及管腿上的刺痛,她又马不停蹄地跑出金屋,回到了之前的石室。

张延年已经下值了,那意味着刘彻也马上会来到这里。

她躺在铺着竹席的榻上,一边闭上眼睛,一边大口出着气,忽而门外传来石头转动的声音。她一个鲤鱼打挺,缩进了床下。

刘彻点亮了灯烛,将带来的匣子放在桌上。

“出来吧。”

他将酒倒进两个酒卮中,泠泠淙淙。

他今夜看起来恢复了正常,阿娇从床下爬了出来,刚坐下就见刘彻皱眉看了她一眼,“什么味儿?”

“馊味。”她坐得离他近了一些,“陛下把我关在此处,密不透风,我不被憋死已是命大了。”

她语带讽刺,刘彻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你那身烂袍子还留着做抹布吗?”捂出一身的汗馊。

她闻言却将衣裳拢得更紧了,“这是上好的缂丝,一匹百金,妾来这里的时候可是好好的。”

她低着头,一副乖顺模样,说出的话却分毫不让,直刺他的荒唐。

刘彻冷笑一声,“一匹百金的缂丝也是朕赏的,你觉得珍贵,朕这里却有几百匹。”

“陛下贵重的东西多,要照拂的人也多,僧多粥少,有喜有悲。将军虽只有两匹布,却全与我一人。”

他幽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不移,她默默闭上了嘴,对于她,他的耐心有限,还是不要惹毛他的好。

“膳房带来的吃食,还有西域的葡萄酒,于你而言应当吃的惯吧。”

两碗黍米饭,一碟烟熏肉,蒸鱼,卤粉藕,一碟红苋菜……全是她爱吃的菜色,她心中一沉,他在试探她?

“我不爱吃这些菜,夏日本就闷热,这熏肉太干,鲤鱼又腥刺又多,将军往日这时候下了朝都是骑马去午亭坊吴记给我带那里的桂花糖藕,苏记的浇汁酥鱼好吃……”

漆碗重重放在几案上,她再度闭上了嘴,又小声道,“是陛下要问我……”

“吃菜。”

他盯着她,温和的声音中透出冰冷。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夹了那些菜吃了起来。平日还好,可是在今天,要假装吃得艰难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从昨天到现在,她一口饭没吃,还出了许多汗,跑了许多地方。

哪怕是一口白米饭她也能吃得如食仙桃,更何况是她往日就爱吃的东西。但奈何刘彻一直盯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只能装作嫌弃地嚼着,不时喝一口酒。

那道目光太过炽热,以至于她终于有些受不了,“陛下不吃么?为何总是盯着我?”

“你不盯着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她一时语塞,心里将他骂了千百遍,重又拿起筷子,忍着没有下手。她默念,不想吃不想吃不想吃,一点都不好吃。

刘彻见她停筷不动,亲自夹了一筷子鱼肉给她,他贴心地将鱼皮剥开,剔除靠近肚子上的肥肉,又嫩又瘦的那一块鱼肉放进了她碗里。

“我不爱吃这……”

“你爱吃。”

他的筷子压在了她的筷子上,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她,给她一种危险的压迫感。

接着,他又夹了一块藕片,“吃,这也是你爱吃的。”

她张了张口,看见他冰冷的目光,低头吃掉了他夹来的藕片和鱼肉。

刘彻脸色稍缓,但也只是相较方才,还是那张臭脸,举杯和她碰了一碰,不待她回应,一饮而尽。

他就这么沉默地喝了一杯又一杯,她也在他的威压注视下吃了又吃,直到几个盘子空了大半,她实在吃不下了,才劝道,“陛下今日喝得已经够多了,酒多伤身,吃点东西吧。”

“不多,菜还没吃完。”

“妾吃饱了。”

“这藕是新鲜从御湖里挖出来的,厨司卤了整整一日,加了蜂蜜茱萸酱油。”

他像是没听见似的,或者说完全忽略了她的话,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索性将那碟藕端了过来,移到她面前。

“吃吧,朕看着你吃。”

“妾吃够了。”她也冷了脸,“妾不爱吃这些东西,也不想再吃下去。陛下要通过我找到谁,想看到谁,那都是不可能的。

因为妾不是皇后,不是平康郡主,她早就死了,陛下要想找她便立刻乘车往霸陵祭拜才是!”

她声色俱厉,言辞凌冽,而刘彻似乎是醉酒的缘故,并没有发怒,他听完她的怒火。提着酒坛缓缓站了起来。

他身躯高大,几乎完全罩住了她,她仰头冷视他,心里有几分紧张。随即又愤怒,她有什么可紧张的,凭什么明明是他薄情寡性致她惨死,凭什么她说起这事愤怒的是他?好像她倒欠了他一般。

他钳住了她手臂,拿起那所剩无几的酒坛对到了她唇边。

她扭头,开始手脚并用踢他抓他,他吃痛直接将那酒液灌进了她喉咙,也不管她来不来得及吞咽,完全淋湿了她半身。

她咳嗽着,一边推开他。他将酒坛扔在了地上,随即覆上了她的唇。

葡萄酒的醇香在舌尖慢慢化开,酸涩过后苦味一点一点渗入了每一粒舌苔,柔软又粗糙地相互摩挲着。

她终于逮到机会咬破了他的舌,带着血的甜香便随着津液一同生出,翻滚流淌,紧紧包裹着彼此。

她慢慢地似乎也醉了,她抓住了他的手臂,随他在唇舌间痴缠。看着他锐利的眸子渐渐柔软,水雾蒙蒙。

良久,他忽而放开了她。只是看着她,痴痴地笑着。

他抱住了她手臂,半是撒娇道,“不要不理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陛下,我是程娇,不是陈瑜。”她淡淡拉开他的手,他却狗皮膏药似的又揽了上来。

“你是阿娇,阿娇……阿彘好想你。”

“陛下,你醉了,回去歇息吧。”

她不愿面对喝醉的这人,他不清醒,她也连带着犯糊涂。她宁愿看他冷眼相对,也不愿见他这般眼神,这般姿态喊她名字。

她的声音带着冷意,刘彻直觉她还在生气,他不要她生气,她生气了就会不理他,会朝他扔东西拿鞭子打他,会关上宫门一连几日不和他说一句话,会伤心地看着他流泪,会坐在石榴树下呆呆牵着空荡的风筝线。

然后她宣诏了巫师进宫,她紧锁宫门,与他出双入对,同榻而眠……他会暴怒着指责她,他当着她的面杀了人,他的剑甚至对准了她。然后她去了长门宫,她看他的眼神不再愤怒,不再爱慕,如一汪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再然后长门失火,那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白骨森然。

午夜梦回,他总看见她在火中痛苦尖叫的模样,看着烈焰一口一口扑向她,将她瘦小的身躯吞噬殆尽……

每到那时,他便浑身冰凉地坐起来,整条手臂都在发颤。他不该与她赌气,他不该将她送进长门宫,他就应该紧紧跟着她,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他的眼睛要每一刻都看着她。

“表姐,阿彘知道错了,阿彘不该惹表姐生气,你抱抱阿彘吧,阿彘害怕。”

“怕?你怕什么?怕我变成厉鬼来找你索命?”

她冷笑着甩开他的手,他膝行着痴缠上来,一双眼睛血红地盯着她,泪流满面。

“鬼也好,人也好,只要你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走,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

“滚开。”

她忍了再忍,终于一脚将他踢开,刘彻闭着眼睛仍在呓语,一面皱着眉头,酒精在他胃里快速挥发,酒气上头,很快昏昏沉沉睡去。

昏黄的烛光照在刘彻脸上,室内沉寂下来,口中撒娇式地喊着表姐……她每回生气时他都会这样喊她,可惜自成婚后她就没怎么再听过这称呼,她的阿彘越长越大,越来越独当一面,他脸上的神情也叫人越来越捉摸不透。

外祖母死了,他变了,一切都变了,可她依然活在幼时只有阿彘和阿娇的梦里。

她不甘心,凭什么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就背信弃义,凭什么他要如何就如何?从前她一句话就能让他宫里的宫女被贬出宫,而后来她只是要将卫子夫赶走,他却百般维护,为了她与她争吵,甚至两人大打出手。

她垂下目光,带着复杂的心在他脸上流连,少年鬓间已有几根白发,胡茬青黑,脸更瘦削了……

往昔的岁月如流水抚过心间,甜柔过后带着无尽冰凉,她按下心底的涟漪,长叹了一声。

刘彻,你究竟要如何?

张延年刚一进门就听见母亲急切的呼声,“姑娘,姑娘?延年快拉住她!”

“母亲,我在这儿,怎么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四周张望,郭氏道,“你没看见那姑娘吗?”

“什么姑娘?”

郭氏知道那女子已然离去,也并不像她说的那样与延年相识,她从袖中拿出一道竹简,“方才有个姑娘溜进家中,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延年接过竹简,上写着,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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