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深入污染区，畸变体的体型就越是庞大，危险性也呈几何级数增长。
利威尔举起缠着绷带的手，斩断一只畸变体的身体，这只畸变体已经严重异化，根本看不出原来的物种，即使被斩成两段，还在血泊里扭曲着挣扎，紧接着就被砍掉脑袋。
几只小型畸变体嗅到血腥味围拢过来，却在距离利威尔三米开外突然停住，像是撞上一堵无形的墙，随即惊慌逃窜。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出现，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最后都归结为利威尔最强人类的强大气场。
只有利威尔他们几个人知道，那奇异的力量来源于他手腕上的绷带。
韩吉研究过那东西，显微镜下本该是棉布纤维的地方，居然是一个个活体细胞，还能够分泌散发一种和明渡身上特有的物质。
能驱逐畸变体，虽然只对小型畸变体有用，对于利威尔效果聊胜于无，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取下来过。
韩吉对血液进行采样，粘稠的血一次只能被滴管吸起来一点，韩吉一点一点装满试管，然后贴上标签装进密封性良好的匣子中，这一切做完后长长出了口气。
“还好这只没有腐蚀性。”随后又抱怨起来，“我的耗材快要用完了。”
埃尔文应了声，“风行季要结束了，是该回去了”
随后发出命令，
“原地休整十分钟，准备回程。”
“是——！”
这一程终于结束了，士兵们紧绷的神情放松些许。
“今年风行季结束的有点晚啊。”
“多活动几天是好事，潮湿季一来，我们就要被困在城里了。”
“即使如此，我们的活动空间还是在缩小。”
“是啊，如果我也有利威尔兵长一样强大的辐射耐受力就好了。”
……
利威尔充耳不闻，专心打磨着刀刃。突然，他若有所思的看向某个方向，茂密树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时间还早，利威尔选择一个人先行查看。
拨开发黑的灌木，一个异常干燥的浅洞出现在眼前。洞内寸草不生，连苔藓都无法存活。
利威尔带上手套，谨慎的用玻片刮过看似空无一物的岩石，举起来透过阳光看。
细微的碎屑，像是褪下的外皮。
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但利威尔还是把它装进口袋，回去递给韩吉，
“你去那为了找这个？但这个样本在我看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毕竟是目前到达的最远的地方，带上吧。”
于是韩吉把这个试管贴上标签，收到匣子里，随后埃尔文回程的命令应声响起。
回去的速度要快的多，返程必须争分夺秒。风行季结束后，潮湿季会紧随而至，届时辐射雨将席卷整片废土，稍慢一步就可能全军覆没。
回去的路稍微安全一些，利威尔的心思久违的有些放空。
心里奇怪的感觉，但是又说不清楚，只能归结于即将回到城市的所谓思乡之情。
·
明渡熟稔的越过城墙，然后捻起一些土，仔细观察，随后坚定的选择了某个方向。
今日晴，无风，辐射雾不会大面积移动，危险性小，难得的狩猎良机。
跟着明渡敏捷的动作，众人奔跑二十分钟，来到一处十分隐蔽的干净泉眼边，一群鹿卧在那里睡觉，有只娇小的鹿站着，但是眼眶空空。
“这种叫无眼鹿，都是良性畸变，对人体坏处不大，可以入口，城内有钱人会吃这个，但是很难找到，而且太难抓，也不能圈养，我们的运气很不错。”
无眼鹿有眼睛，只不过是晶体状，而且没有视觉。它的皮毛做衣服很柔软，鹿肉是极佳的食物，成年无眼鹿的眼睛可以作为装饰，硬度极高，也能做材料，价格极其昂贵。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它们最好吃，吃多了就知道了，相信我，鹿肉的口感是最棒的。不过先等一下，我们……”
话音未落，萨夏已经率先出击，举剑向最肥的鹿头劈去，
“小菜一碟，我可是猎人，看我把它们全杀干净！”
“等等！……，唉，完蛋。”
哨鹿虽然没有视觉，但听觉异常灵敏。它猛然抬头，发出一声刺耳的嚎叫。整个鹿群瞬间进入警戒状态，露出锋利的獠牙和结晶化的巨角。
萨夏的剑刃砍在鹿角上，迸出一串火花。
为首无眼鹿大吼一声，萨夏瞬间被无眼鹿的角来回戳刺。如果不是她伸手矫健，大概这会儿已经脑洞大开了。
“计划有变！”明渡急声道，“集中攻击颈部与胸口的连接处！杀一只就撤，别恋战！”
“我们可以把他们全杀掉。”
“不行，它们的声音可以引来别的野兽，是种能够同归于尽的物种，把他们逼到死路没有好处。”
没有异议，于是除了阿尔敏和明渡之外的人都出击。
三笠刀刃快的不可思议，但砍在身上却很难扎进去，无眼鹿也反应很快，瞬间便顶上来。
三笠迅速蹲下躲避，由下而上，用刀尖精准的扎入胸口凹陷处，深深扎入两寸。鹿不动了，僵直的倒下去。
“好了，我们快点离开。”
其他人没有三笠一样精准的刀法，试了多次不成功，反而被戳刺几下，几个年轻气盛的少年被挑起战意。
艾伦举剑大喊，
“你这家伙，跟我决一死战吧！”
回应他的是一声炽热的哞叫。
几个少年与健壮鹿兽展开热血沸腾的决定，而在上方俯瞰这一切的明渡忍不住扶住额头。
这群人是未来最顶尖的士兵，如今只是经验不足，但一个比一个有蛮力，不要命的打法之下，鹿群折损超过两只，情况开始发生变化。
鹿群躁动起来，阿尔敏一直在留心观察，见状大喊出声，
“大家，他们要叫了！”
只见一头为首巨鹿仰头，发出极其惨烈的吼叫声，那声音尖锐，简直要把人内脏震碎。
四周瞬间响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着声音在山谷回响，远处传来沉重的踏步声，数量极多。
“糟了，我们快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空灵悠长的吟唱在山谷中回荡。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望向声源——
月亮下，明渡像祈求上天的祭祀神女。
那是从明渡喉咙里涌出的声音，有种被遗忘的，来自远古的感觉，令人莫名生出敬畏与臣服之心。
开始时极低，随后缓慢爬升，直至升至顶点，声音在山谷中反复回响，每一次都碰撞出新的回声，叠在一起像是山谷的呼唤。
声音绵延数百公里，经久不散。
鹿群像是被摄住了一般，停止动作，森林里的声音也归于沉寂。
三笠最先反应过来，扛起最大一只巨鹿跳上去，其他人如梦初醒开始干活，艾伦和莎夏一只，让和尼康一只，一共三只。
扛着巨大的鹿回程无疑是辛苦的，但也是令人兴奋的，萨夏在路上就咬着鹿腿不松口。
“萨夏，不要乱吃东西，会拉肚子的。”
“唔唔呜呜呜呜。”
没人听的懂她在说什么。
明渡却回头，缓缓说话，她的嗓音低低的，声音沙哑，
“松开，快点赶路。”
萨夏连忙松嘴，兴奋大喊，“是！”
明渡嗓子像刀割一样，一阵阵灼痛，她闭嘴不再说话，其他人也没有问问题，天亮之前，几个人终于回到营地。
·
手腕传来一阵刺痛，随后利威尔浑身一阵，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种令人战栗的声音，绷带似乎受到刺激一般在躁动，利威尔不得不用力按住发抖的手腕。
但是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那阵声音。
那是一种绝对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声音，所有人听到后都能感觉同样的感觉，令人忍不住心生敬畏，想要低头臣服。
利威尔的感觉比其他人更加强烈，他的眼前似乎看到一片波光粼粼的森林，无数蓝色荧光在空气中沉浮，而某种东西在黑暗中孕育，沉睡，下一秒便要破茧而出。
他紧紧的抓住胸口，掌心下的心脏正飞快泵动着，利威尔有些头晕，更多是真相尽在眼眼的兴奋。
他克制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已经距离人类聚集的城市很近，埃尔文下令从声音发出的方向前进。
·
营地里。
“啊——”
“好了，没事，只是用嗓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了。”
明渡闭上嘴，表情恹恹。希斯特利亚边道谢边把赤脚医生送走了。
其他士兵都疯了，一大早起来看见三头野兽堆在院子里，还被告知是能吃的类型，全都欢呼着去干活了。
长官被声音惊扰，出来大声呵斥，阿尔敏便说出早准备好的措辞。
【我们几个发现明渡不见后去找她，看见这东西在伤害明渡，于是就把它们杀死了】
【明渡说是从城内宪兵队方向跑来的，但是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一定是她记错了】
措辞虽然蹩脚，但并非没有可能，此时风行季即将结束，潮湿季即将到来，动物躁动也是意料之中，只不过出现在城内这件事还是有些过分。
但是长官转念一想，宪兵队就驻扎在城区，那帮只食民碌的人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之前就有过将猎回来的物种放养，结果意外伤人的事件。
那些人眼里，什么东西都比人民重要。
几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被无眼鹿角戳出的伤口，连三笠都不能幸免，看来是一场恶战。
这帮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吃肉，只要吃到肚子里，宪兵队那边说什么也没用。
这么想过以后，长官便接受了这个说法，但私自离开营地的惩罚还是不能少，每个人负重跑二十公里，跑完才准吃肉。
这个惩罚明显是重拿轻放了，几个人领了责罚，即刻山跑去了。
长官进入明渡的房间，她已经睡着了，希斯特利亚在照顾她，于是长官又退了出去。
明渡一脚睡到很晚，直到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营地中央点着篝火，烤着鹿肉，大家边喝酒边吃肉玩的很快乐。
明渡出现后，他们集体安静下来，紧紧的盯着她。
燃烧的柴火发出一声毕剥声响。
这是他们关于明渡去留问题吵架后，第一次面对明渡，部分人露出尴尬神情，部分人则是敌视眼神。
气氛陷入怪异，明渡却毫无感觉似的，径直走向人群，挨着三笠坐下了。
三笠从烤鹿身上割下一块肉，递给明渡，她用嘴撕下一块肉慢慢咀嚼着。
有的人不满意了，“她凭什么吃肉。”
“对啊，我们为人类出生入死，她什么都没做。”
“就算是你们带回来的也不行。”
他们不知道是因为明渡才能吃上肉，参与这件事几个人也商量好了不能说，明渡身上的谜团很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此时此刻，艾伦还是被激怒了，
“我们的猎物，想给谁吃就给谁吃。”
连萨夏都点点头，表示认可，点头的同时还没忘了进食，她一个人举着一条比自己胳膊都长的腿用力撕咬着。
但依旧有人不服气，
“什么叫你们的猎物，我们不在而已，否则区区几头鹿，有多危险啊？”
“没错，它们自己跑到营地，自然是属于大家的，只是你们恰好抓住它们了。”
那些人越想越觉得认同，
“给她太浪费了。”
“什么叫浪费！她也出力了！”艾伦气的从长条凳上站起来，凳子失了重心，坐在另一边的阿明差点掉凳，三笠帮他救助了差点掉在地上的肉。
“出什么力，在前面跑吗，这种事谁来都行吧。”
围在火堆边的人迅速形成几派，不同意明渡吃肉的和反对不同意明渡吃肉的，希斯特利亚头一次这么大声说话就是在为明渡辩解是时候，以及大部分只是在默默吃肉的旁观者，其中也包括明渡。
她嗓子还在痛，咽东西都有些困难，但吟唱的消耗非常巨大，如果不是因为饥饿她完全能再睡个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