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不敌众,只有先发制人才能不至于占了下风。年黍香一脚踹开门,摆出河东狮吼的架势兴师问罪:“你们偷窥我干什么?!”
屋里俩人被门扇得连连后退,汪明月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欲说还休,小鸟依人地往后躲;Alice两手插兜一动不动地挡在汪明月身前,一向冷若冰霜的脸罕见的露出了尴尬和嫌弃。
Alice?!年黍香架好的拳头又悻悻地收了起来,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了一会,终于想到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厚脸皮地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谁偷窥了?不是你在偷听吗?”Alice倒也没生气,只是冷言冷语地嘲讽了一句。
看来Alice并没有被她的笑容收买,也没打算放过她。她只好和稀泥:“哎呀!这话可不对。自己人,哪来什么偷不偷的。说出来多难听。”
接着上前大跨一步,张开双臂,抱住二人:“这不是我的好室友和我的好同事嘛!既然你们认识,我就不介绍了哈!”
Alice没接话,转头看向汪明月:“这就是你的新室友?”
汪明月不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神中充满肯定和期待。
“不行。”Alice斩钉截铁。
“行!她行!”汪明月着急地辩解。
也不知道行什么,但是感觉是个好事,年黍香也连忙跟着符合:“对,我行。”
听到这话,汪明月像是抓到了极有利的证据一样:“你看,她行。”
Alice听完两眼一黑,眼睛一闭嘴一抿,强忍住没骂人。
“叮叮当!叮叮当!叮叮叮叮,叮叮当!”一阵乱七八糟的铃声响起,汪明月和Alice同时手足无措,乱了阵脚。
汪明月就地五体投地地跪下,刚跪好就伸手拉住年黍香的脚踝,用力往下拽。年黍香不明所以,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汪明月一拳打在膝盖窝上,就地跪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喊痛,汪明月发出尖锐爆鸣:“跪!”
年黍香虽然一头雾水,但是看着二人怎么紧张,自己也跟着心跳加速。
Alice却没有跪,她向敞开的大门冲刺,在门口缺像撞上了透明的蹦床,整个人被弹回,重重落地后打了个滚到年黍香身边,也老老实实跪下了。
“怎么又来了!两周前不刚查过一次吗?”Alice愤愤地说,她的小臂和胳膊肘蹭破了一大块皮,脸上也挂了彩,但是她丝毫不敢懈怠,跪得很标准。
汪明月在年黍香的另一侧回应到:“也许是突击吧。牛牛的工牌在你身上没丢吧?”
Alice摸了摸脖子上的工牌,回答:“在呢。佩戴他人工牌进他人宿舍接受宿管头目盘查,这个存活的概率是多少来着?40%?”
“20%。没关系,你比他们都厉害的……”汪明月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停顿了两秒带着哭腔地道歉:“对不起Alice,呜呜呜……都怪我,呜呜呜……”
年黍香还是一头雾水,只知道情况好像很危险,而汪明月竟然开始小声哭了起来。不愧是爱哭包,她对自己起外号的能力颇为满意。
“行了,我还没死呢。”Alice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抽泣,语气严肃起来:“小心,来了!”
从门口刮进屋内一阵夹杂着沙石的风,虽然外面的楼道连个窗户都没有。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紧紧闭住眼,任由小石子儿在脸上划过一道道浅浅的血痕,也不敢动。
风暴慢慢停止了,年黍香慢慢睁眼,发现自己被埋在了垃圾堆里,烂纸壳泡面盒子碎灯泡应有尽有,自己的头上还挂着香蕉皮。环顾一圈最终在一片垃圾中看到了一排排铁栅栏才辨认出方向。
“哎呦呦!”一个嘹亮夸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尾调拉得长长的,透着满满的嫌弃和嘲讽。
头上的香蕉皮实在糊得难受,年黍香刚一动手,破铜烂铁从手上掉下来哗啦啦滚了一路,汪明月压着嗓子尖叫:“不要动!”
年黍香立即收手,还是晚了一步,门外尖利的训斥声快要穿透她的耳膜:“都别动!现在知道打扫啦?一个个早干嘛去了?!”
听这话音,看着两个恭敬下跪的女生,再结合「条例」,她顿悟:这是宿管头目来了!她不敢再动了,也不敢东张西望了,老老实实地把头埋下去和一个臭拖鞋来了个亲密接触。
下一秒,门口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来着像是找茬一样故意将满地的垃圾当球踢,一边碎碎叨叨地骂道:“哎哟喂,小姑奶奶们,看看这宿舍让你们给造的!不是自己家不心疼啊?!”
Alice和汪明月同时起身,双手高举过头,在额头上虔诚地停留一下,接着跪下又是一拜。如此重复三次,嘴里还念着:“宿管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年黍香有样学样,只不过动作稍微慢个半拍,心里期盼着能蒙混过关。
不料,她屁股上挨了重重的一脚,还好本就是跪着,只是摔了个狗啃泥。她目测要是站着挨这么一脚,自己的头盖骨已经被面前的水果刀像个西瓜一样扎穿了。
宿管头目一路踢着垃圾走到年黍香面前,抬脚狠狠地踩在她的手上:“敢怠慢我?你知道你住在谁的地盘吗?”
那鞋下面带着图钉,深深地扎进年黍香的手背,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也不敢忤逆鞋的主人:“我能有幸住在这里全靠宿管天子庇佑!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只是我刚来不久,还不懂规矩。都是我的错,早就听闻您管理有方又不失宽宏大量,望您能饶我这一次!”
宿管头目思索了一会,发话:“新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叫什么?把头抬起来我看看,别是唬我。”
年黍香听令把头抬起来,这才看清楚宿管头目的样子,是一个浑身金色,又像人又像梭子的高大怪物。头极小,脸上的皮松松的,像是得了不适应低压的水滴鱼;肚子的部分奇大无比,比门框都要宽,不知道它是怎么进屋的;庞大的身躯由两根棒球棒一样的下肢撑着,不知道靠什么维持着平衡。总的来说,它像个两米多高金色的、吃胖的胖大星。
她和宿管头目四目相对,过了一会,它的手臂忽然变长,一巴掌打在年黍香脸上,怒吼道:“看我干嘛?!”
年黍香的大脑飞速运转,最终求生的意志力战胜了抬杠的本能,她勇敢转头,诚恳地说:“我惊讶于您的美貌!没想到这样宽阔心胸的人,竟有这样一张惊世骇俗的脸庞!”
恰似水滴鱼的脸上露出了更凶残的样子,开口说:“确实是张新面孔!这事不怪你。”
年黍香听了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太丑了已经不能用常人的表情去揣测它的情绪了。自己好像暂时安全了。
宿管头目接着变长两条手臂,同时扇翻了Alice和汪明月,不满地说:“哎,你们两个老人,怎么不教新人规矩呢?!”
“最近工作忙,没来得及。”汪明月抑制住抽泣,小声说。
不料又一个巴掌再次将两人掀翻:“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抬起头来大声说!”
汪明月抬起头,刚要开口,宿管头目卯足了力气又给了Alice一巴掌,这一下力道奇大,将她扇飞撞到墙上。Alice依旧没有抬头,甚至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年黍香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死了。
宿管头目恼火地冲向她:“好啊,我倒要看看你的头有多尊贵,不肯抬起来!”
它上手抓住Alice的脖子,像拎起小猫崽一样,只不过是从正面。
宿管头目另一只手指着Alice的鼻子,愣了两秒后,身体开始逐渐变红,像是有团火在她身上燃烧,她像扔沙包一样把Alice从门口扔到宿舍尽头,破口大骂:“好啊!你天大的胆子,竟然敢串宿舍?!”
Alice扶着铁栏杆站起来,一手高举自己脖子上工牌:“我没有串宿舍,我就住这屋的1号房间。你可以核对宿舍名册。”
宿管头目听闻彻底变红:“那是你偷的!你利用漏洞串门进宿舍!现在还在撒谎!”
“这就是我的工牌。”Alice擦掉嘴角的血,一口咬定,“我就住1号房间。请核对名册。”
“照片都完全不一样!”宿管头目咆哮到,它的身体已经红得发紫。
“我头发长得快。”Alice从容不迫。
这句话彻底激怒宿管头目,它吼叫着跑向Alice,要将她压成肉泥的气势。
“根据名册,我住在这个宿舍,你不能赶走我!”
这句话像魔咒一般让宿管头目紧急刹车,重心不稳地撞向了旁边的墙。它起身后怒视Alice,盯了她两秒钟后又狂笑,又戛然而止:“你住这里是吧?如果那个新来的能叫出你工牌上的这个名字,我就放过你。”
“喂,新来的!我问你。”宿管头目庞大的身躯隔开了Alice和另外两人,同时延长两只手,将年黍香调转站位,背朝着自己,另一只手死死捂住汪明月的嘴巴,问道:“这个女生叫什么?”
房间里顿时一片死寂,年黍香过了两秒,清晰地说:“牛牛。”
宿管头目愣了一下,拿出一个册子,哗啦哗啦地翻起来。翻到一页突然停止,过了几秒后,它清了清嗓子有问到:“姓什么?”
“姓吕,吕牛牛。她也在哔哔打车做实习,在南天门网约车部门,做算法的。再具体的工作内容我也说不清楚了,毕竟我也不是学这个的。不过我们经常早上一起拼车去公司。”
小册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
“嗷,对了,她的工位在3层,和公司的养料厂在同一层,我们下班会在养料厂聚一聚。今天下午还奢侈了一把,一人点了一杯特调十全大补尊贵牛马饲料。可能是因为这个,她头发一下子就长长了。”年黍香语气轻松地补充着。
“对吧?牛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