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能见到神王奥丁的……某种幻觉吗?”
这是瓦尔卡在听完艾沃尔的讲述后艰难做出的总结。
“是啊,你碰到过类似的情况吗?或者说,”艾沃尔又低头瞧了瞧手里那个明显属于孩童的头骨又问,“你碰到过其他人向你提起这些事吗?”
“我还是不太明白,”斯瓦拉飞快眨眨眼又问,“你说的这个人,是你自己吧。”
正在把玩孩童头骨的艾沃尔动作顿了顿,还是承认了:“是啊。”
“你是在什么情况下突然进入那种……幻觉当中的?”
“很突然,没有预兆,”艾沃尔挑挑眉答道,“事情就是那么发生了。”
“没有预兆?你当时在做什么?”斯瓦拉又问。
艾沃尔又沉默片刻,还是如实以告:“我在追捕英格薇。”
“哦……她的事我听说了,所以……”斯瓦拉皱起眉头继续尝试总结,“所以——进入幻觉前一刻你在做什么?”
艾沃尔眯起眼抬起了下巴,斯瓦拉见状难免紧张起来,这就是对方表示不快的神态,她以前见识过。
刚刚对孩童颅骨爱不释手的艾沃尔终于放下骨头,倾过身体来凑近斯瓦拉回道:“我捅穿英格薇心脏瞬间就陷入了幻境,这样说够清楚了吗?”
“哦,当然。”斯瓦拉移开眼神掩饰慌乱,还故意咳嗽两声。外间瓦尔卡听见了赶忙端着热水进里间来。艾沃尔见状往后靠了靠给母女俩留出空间,斯瓦拉喝水时瓦尔卡轻声问道:“母亲,要不我来跟艾沃尔谈吧。”
“你不行,你的见识还不够,”斯瓦拉放下碗拒绝得很干脆,“继续去外边守着吧,可能会有别人来问卜,那时候就该你发挥了。”
瓦尔卡应了声“好吧”脸上难掩失落,斯瓦拉可算是缓过劲儿来了,又端起那副神秘莫测又温柔可亲的笑脸继续问:“那出现在你幻境中的那个老人看起来是什么样子?这你没对我细说过。”
“他——看起来挺低调,并不像传说里那么惹眼。”艾沃尔边说着又把玩起了手里的头骨,“身披黑色斗篷,兜帽压得很低,须发花白,形容苍老,拄着手杖,右眼佩戴眼罩。”
“这正是九界之主巡视人间时最常在凡人面前呈现的形象,我依然无法判断他产生自你的脑海还是果真神迹降临。”斯瓦拉说着叹了口气又问,“他还跟你说了什么?除了你提到过的他自称就是奥丁,说自从出生起就存在于你的脑海中,且无法与你分离,还说了什么?”
艾沃尔的神情突然变得微妙起来,这微妙之处要不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的斯瓦拉还真捕捉不到。
“他说他救过我的命。”艾沃尔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起来,“你还记得我的外号吧。”
“当然,‘狼吻者’嘛,怎么了?”
“那个奥丁声称……是他当时设法引来了乌鸦与狼群周旋,给我争取了机会。”艾沃尔挑挑眉说道,“他还说只要我信任他与他合作,荣华富贵,扬名立万都不是梦,只要我配合,还能给予我更多神奇的能力。”
这些模棱两可的话突然引起了斯瓦拉的强烈兴趣,她本来浑浊无神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凑近问问:“能力?什么能力?”
“无穷的智慧,或者洞察一切的眼睛,就像奥丁那样。”艾沃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没错,她宁可先撒谎也不想将自己已经使用很多年的特殊能力和盘托出。
“天啊。”斯瓦拉轻叹了往后靠去,眼神突然飘远仿佛望穿了墙壁望向了遥远的某处。
“你想起什么了?”艾沃尔催问道。
斯瓦拉回过神来,犹豫了片刻问道:“那你迄今为止有没有过这种经历……时不时能听到有人在你耳边说话,但却看不到说话的人?”
“有,”艾沃尔干脆承认,“从我落下这个疤开始就又。”说着她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后脖颈。
“那……”斯瓦拉舔了舔嘴唇眼神又闪烁又透着莫名期待,“有没有梦到过……你从未见过的人和事?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奥丁才会有的记忆……?你能理解吗?”
艾沃尔竖起一根手指,斯瓦拉立刻住了嘴,只是忐忑地继续等待艾沃尔的回答。
“有,”艾沃尔再次给出肯定答复,“虽然次数不多。”
斯瓦拉往前挪了挪屁股追问:“你都梦到了什么?”
“高空中的王座,可以俯瞰整个城市那种,”艾沃尔抱起胳膊回忆道,“城市很漂亮,绿茵池水雕塑高楼应有尽有。城门外有座平坦宽阔的大桥,彩虹一样多彩炫目,还有……还有一头巨大的锁在笼子里的黑狼,其他就没有印象了。”
如果说刚刚斯瓦拉只是莫名期待,那现在她就是震惊到张大嘴还忘了合上了。
这反应艾沃尔无论如何没有料到的。她往后缩了缩皱起眉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斯瓦拉不好意思地笑笑坐直了身子解释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我确实有位故人,情况跟你十分相似,所以才……”
“谁??”这回艾沃尔比斯瓦拉刚刚更加激动,“我认识吗?”
“不,你不认识她。”斯瓦拉说着叹口气,“她是我的童年玩伴,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但是……在我来到佛恩伯格落户后不久,她……遇到意外被掳走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艾沃尔的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又问:“你这位玩伴也在脑海中遇见一位神明?是哪位?不会也是奥丁吧?”
“不,她和你不一样,她见到的……是一位女神。”斯瓦拉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她说这位女神笑容十分甜美又有些腼腆,身材很是婀娜苗条,还有一头长长的几乎拖到小腿的柔顺秀发,手里……总是抱着个金灿灿的苹果。”
“……总是抱着苹果?”
“是的,无论何时那女神出现在我那朋友眼前,总是抱着苹果。而且我那朋友也同你一样梦见过壮丽的天都,炫目的彩虹桥还有巨狼……芬里尔,她甚至自称还能在梦中回忆起当年洛基是如何诱骗她偷取金苹果……”
“等等,”艾沃尔不得不暂时打断斯瓦拉说道,“你这个朋友,见到的不会是青春女神伊登吧。”
“正是,她是这么说的,我听她的描述应该不会差,如今你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斯瓦拉刚露出笑容脸色很快又黯了下来,“可我当年实在无法回答她的疑惑,毕竟她的疑惑超出了我的认知,甚至我还……还嫉妒过她能够与女神感应相通,我却做不到,毕竟我从小的志向就是成为女先知——扯远了,总之除你们之外我没有见过第三个人是这种状况,很可惜,她现在无法与你当面交谈,恐怕……这辈子也没有机会了。”
“她当年是怎么被掳走的?”艾沃尔又追问,“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知道,”斯瓦拉说着神色越发悲戚,“就在佛恩伯格外不远处的树林里,她外出采药,被……被霜狼氏族的歹徒掳走了。”
“霜狼……”艾沃尔立刻瞪圆了眼睛。
“是,我曾经请求过斯蒂比约恩把我那朋友救出来,可……可他认为为了区区一个巫者没那个必要……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没当回事,我更没有办法靠自己把我朋友救出来了,于是……我已经整整十一年没有见过她了。”
“十一年……”艾沃尔囔囔着重复这数字捏着下巴垂下眼睑,“你那朋友是否还活着都难讲。”
“我觉得……还是有些希望的。”
艾沃尔立刻抬眸问:“怎么说?”
“你……你能保证不把我当奸细抓起来吗?”斯瓦拉一边忐忑地捏着自己的手一边移开视线问。
“这是什么意思?”艾沃尔皱起眉问,“难道科约特维为了你那朋友特地跟你联系过?”
斯瓦拉微微颤抖了一下没能逃过艾沃尔的眼睛,前者强作镇定继续道:“可以这么说吧。”
“怎么联系的?地点在哪?什么时候?”艾沃尔的口吻立刻变得冷硬下来,“都告诉我。”
斯瓦拉为难地咬紧了下唇,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然后扭过身在背后的枕头底下一阵摸索,才摸出一张叠得巴掌大的牛皮纸来。
“你看吧,”斯瓦拉叹着气递过纸片来说道,“这是我十天前在门缝上发现的。”
艾沃尔没有说话只是接过纸片展了开来,信上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行,而且笔迹很潦草,意思很明确:快来救我。我在赫鲁兰。
“这是你那朋友亲笔所写?”艾沃尔说着抬起头来,却猝不及防撞进斯瓦拉含情脉脉的眼眸中。
是的,这个词完全不夸张不过分,咋一碰上对方温柔如水的注视艾沃尔整个人都僵住了,眉心立刻拧成了疙瘩。
“呃,对,那就是古尔的字迹。”斯瓦拉瞬间收敛起令艾沃尔错愕的神态来,快得就像从没露出过那种神情似的,“古尔就是我那发小的名字,我自小与她相识,绝不会认错。”
“你是怎么发现它的?”艾沃尔夹起纸张摇了摇问。
“十天前的清晨,我早期在门缝上发现了它,”斯瓦拉抬抬下巴说,“除此之外没发现其他任何可疑痕迹,我也感到十分疑惑,但这之后没多久你就开始搜捕奸细,英格薇的下场我也知道,所以……请原谅,我很难不瞻前顾后最后决定保持缄默,毕竟这涉及到了……你最恨的一群人。”
艾沃尔沉默片刻,又捏紧纸片说:“这东西我先带走了,我可能会再来找你。”
“你……你不会给我们定个罪名……”
“定不定我心里有数。”艾沃尔说着站起身来,“不打扰了,告辞。”
斯瓦拉还是惊讶于艾沃尔突然如此匆忙问道:“你这就要走了?”
“是啊,我得去接父亲。”艾沃尔撇撇嘴边说边仔细把纸片塞进衣兜,“他差不多该到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