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比约恩的船队靠岸时天色已晚，众人被夕阳披上一层澄金色的霞光，朦胧又灼目。斯蒂比约恩踏上码头时重重舒了口气，看到艾沃尔时朝她张开了胳膊。艾沃尔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拥抱了义父。

“这几天幸苦你了。”斯蒂比约恩用力拍拍艾沃尔的臂膀笑道，“你们在阿瓦斯尼斯的行动我已经了解，接下来该我去会会约尔那个老家伙了。”

接着他的视线越过艾沃尔肩头看到她背后的兰蒂芙，这就撒开艾沃尔转向兰蒂芙也给了她个拥抱，不过这回拍她的时候力道就轻了不少，斯蒂比约恩边拍她边道：“你的事我也听说了，本来韦兰该由我来解决，但我显然低估了一个愤怒的母亲，干得好兰蒂芙，韦兰死不足惜，就让他那肮脏的尸体在树林里被野兽分尸被蛆虫啃食吧，反正没人在乎，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呃，一点皮外伤。”兰蒂芙挤出笑容回应，“已经用过药了，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斯蒂比约恩哈哈笑着转头又对艾沃尔问，“约尔王知道我要来的事吧。”

“知道，他已经做好准备给你接风洗尘。”艾沃尔说着话跟斯蒂比约恩一道大步流星地迈开步伐离开港口，像是对什么细节不放心一般，路上斯蒂比约恩又详细询问了艾沃尔来到阿瓦斯尼斯后做的所有事，接着才提起他此行地最重要的目的：“所以你才认为阿格德尔已经跟阿瓦斯尼斯彻底撕破脸形成对立，不可能再有任何牵连可能，才成就了我们跟约尔结盟的大好时机？”

“阿格德尔人毒害约尔的继承人，而约尔又诈骗科约特维伺机刺杀——当然那是我干的，无所谓埃里克会让科约特维相信他该相信的，接着约尔还从科约特维的控制下夺走了他的船坞，这些争端都足够两国直接开战了，如果约尔懦弱到还想逃避——”

“这就是我们需要担心的问题。”斯蒂比约恩压低了嗓音打断道，“不管怎么说白跑一趟多少都令人尴尬。”

“不会白跑一趟的。”艾沃尔也跟着低声说道，“即便实在无法说服约尔正式结盟，也要让他对佛恩伯格卸下所有戒心，我跟科约特维的仇怨，应该也会起到作用。”

“……这是为何？”

艾沃尔沉默片刻才回：“不是盟友，就是敌人，你忘了我们很早以前就谈过的规划吗？”

“你的意思是，让约尔放松警惕就是为了进攻做准备？”

“你一定要在会上强调我们当时捕获那么多雅尔亲眷处死，只是为了找借口排斥异己，纯属党争之祸，否则约尔很难不怀疑你结盟的诚心。”

斯蒂比约恩拧起了眉头，他看向艾沃尔的眼神中被后者捕捉到了一丝不快。

我刚说错什么了吗？艾沃尔脑中闪过这个疑惑，但很快她又给了自己肯定回答：不，我什么都没说错。

“行，我知道了。”斯蒂比约恩又把视线投向前方，走得更快了，“稍后你在偏厅里等我，我记得约尔的长屋里有那么个跟会客室相邻的休息室吧？”

“有，但是……我得跟你一起参会。”

“不，不需要。”斯蒂比约恩拒绝得十分干脆，“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我去应付足矣，这是王与王之间的会谈，你明白吗？”

艾沃尔不动声色地咬了咬下唇，又尝试说服：“约尔一定会带上他的妻子和长子以及重要的幕僚一起参会，我——”

“你都不是啊。”斯蒂比约恩的笑容有些怪异，“你是我的女儿，替我管着我引以为豪的战团，现在我需要你尽可能近地保护我的安全，这是你的职责不是吗？”

“尽可能近”——艾沃尔算是听明白了，隔壁的休息室就是斯蒂比约恩能给她的最近的位置。

“放心，我有帮手。”斯蒂比约恩朝艾沃尔扬起嘴角，但后者却感觉不到任何笑意和安慰，斯蒂比约恩视线一转又落到一直跟在后头沉默不语的兰蒂芙身上，比划着说道，“艾沃尔，不如你去送送兰蒂芙怎么样，反正接下来也没她什么事，而且她经历了那样的事一定身心俱疲，非常需要安稳的环境好好休息，你还是送她尽快返回佛恩伯格吧。”

刚刚不还说需要我就近保护吗？艾沃尔腹诽道，原来如此着急把我支走啊？

说完话斯蒂比约恩转身就走，身后跟着的几个男人一个接一个经过艾沃尔身边，有个眼熟的男人还撞了艾沃尔肩膀一下，她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哈康，他经过艾沃尔身边时不仅没有道歉，还扭头眯起眼盯她片刻才转头。

艾沃尔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在憋笑。

“那人很眼熟。”兰蒂芙走上前来凑近艾沃尔身边望着哈康的背影说，“他跟你熟吗？”

“哈康·韦兰森。”艾沃尔朝哈康的背影抬了抬下巴说到，转头搂了兰蒂芙的肩往回走，“我得……送你离开了。”

“我都听到了，”兰蒂芙挤出无奈的笑容耸耸肩说，“你父亲真的很不希望你靠近议事现场。”

“我不想再谈这件事。”艾沃尔的烦躁跃然脸上，眉心都揪了起来，“现在连你都得……”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好事。”兰蒂芙扯了扯嘴角笑道，“万一咱们被父亲发现什么……总之我不希望事情这么快暴露。”

艾沃尔勉强自己扭了扭嘴唇，兰蒂芙又回头望了望问道：“跟在斯蒂比约恩背后与哈康一道进去的那些人，你都认识吗？”

“当然。”艾沃尔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斯韦恩·瓦拉森，斯蒂比约恩的结义兄弟，佛恩伯格造的船全归他管，艾伦德·卡里森，他有吕加菲尔克最大的商队，父亲跟他有长期合作关系，奥斯利耶夫·克拉格森，你肯定认识，咱们的长屋总管，奥拉夫·霍康森……”

“等等，霍康的儿子？”兰蒂芙敏锐地打断了艾沃尔急问，“他不是……”

“对，之前的谋反案件中被诛杀的雅尔之一。”艾沃尔说着脸绷得越来越紧，“奥拉夫是他的私生子，父子俩几乎从来不联系，毕竟霍康曾经放话过他什么都不会留给婊/子生的野种，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不太妙，”兰蒂芙咬了咬嘴唇说，“好像还有一个？”

“沃松德·克努特森，半年前才发迹的暴发户。”

介绍到这一位时艾沃尔脸上的阴翳更浓重了，兰蒂芙花了点时间纠结措辞问：“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为了给他出头与西格德发生过冲突吧？”

“准确来说是跟拉加莎发生冲突，沃松德曾经向我告状他在我家大门口被拉加莎殴打个半死，所以我替他摆平了这事儿。”

兰蒂芙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不太妙啊艾沃尔，本来该成为你的帮手的大商人成了斯蒂比约恩的跟班？他们当中还有个成员有理由把你视作杀父仇人？”

“不止是他。”艾沃尔说着话越发的咬牙切齿，兰蒂芙捏住她的胳膊说：“艾沃尔，你最好尽快返回会场，即便不能全程参与也要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商谈的。”

“我知道，不过送你一程的时间还是有的。”艾沃尔拍拍兰蒂芙的肩勉强自己露出还算温和的微笑说，“别忘了我们都要考虑的那个问题。”

兰蒂芙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脸上立刻漫开了红晕揶揄道：“你还真是一刻没忘那些事啊。”

“我只是很期待，”艾沃尔握紧兰蒂芙的肩头微微一笑道，“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这点。”

“我也是。”兰蒂芙抬手握住艾沃尔搭在她肩头的那只手抬头冲她笑道，“我们都该好好想想。”

接着艾沃尔就去往兰蒂芙的临时住处帮她迅速收拾好了本就不多的行囊，再陪同她来到港口码头，艾沃尔集合起船员准备好启航之前，兰蒂芙还是迟迟不愿上船，只是站在船舷附近扣着艾沃尔的胳膊与她对视。

她们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艾沃尔抱着胳膊，兰蒂芙扶着她的胳膊，此时一整船的船员都盯着她们。

“又不是生离死别，”艾沃尔苦笑道，“别露出这种表情，我可能会忍不住跟你一起走。”

“你留在这里更重要。”兰蒂芙看了眼长屋方向说，“我相信两三天之内还会看到你。”

“当然。”艾沃尔凝视着兰蒂芙的脸，目光落在她那令她心驰神往的唇瓣上，兰蒂芙捏了捏艾沃尔的胳膊说了句“我走了”便转头离开，艾沃尔保持抱胳膊的姿态僵硬地转身盯紧兰蒂芙的背影上了船再坐好，然后转过头来望向她与她视线相接，直到长船扬起风帆驶离港口的距离让兰蒂芙面目模糊，艾沃尔才重重叹口气，转身背向大海迈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