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真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
古尔简直难以置信,艾沃尔说跑就跑完全不对她做任何处置,甚至连威胁都懒得。
别啊……
到了这种时候,古尔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离不开艾沃尔——至少是在眼下这种境况里,艾沃尔说得对,没有古尔对艾沃尔来说就是麻烦多点儿,但是没有艾沃尔对古尔来说却是生死攸关的大问题,她根本没有资本要挟艾沃尔。
突然就这么被丢在冰天雪地中让古尔感到惶恐和慌张,她害怕碰到狼群或者是其他什么独行的猛兽,来只饿坏的狐狸她可能都难以招架,而且艾沃尔若果真弃她不顾她可能会活活冻死饿死。现在的她只能缩在树下瑟瑟发抖,这令她想起自己在科约特维身边过的十几年暗无天日提心吊胆的日子,那封年代久远的求救信曾经是她唯一的希望,但却拖到如今才让她看到泛起的涟漪——只是几圈涟漪而已。在这之前她已经被折磨得麻木不仁如同行尸走肉了,她实在受不了再一次眼看着希望在眼前落空,那她宁可——
宁可果断去死。
反正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如果连见到斯瓦拉和她一起去往极乐殿堂这点念想都无法实现,那真的不如干脆去死。
想到这里已经冻得四肢僵硬快要失去知觉的古尔摸出了艾沃尔借给她防身用的匕首,几番努力才用颤抖的双手将匕首从鞘中拔出。
可到了这种时候她突然又没法干脆利落地将锋刃对准自己了,赴死果然不是那样轻松的事。
眼泪从古尔脸庞上滑落下来,泪眼朦胧中她仿佛看到自己跟前的雪地上侧腿坐着个乌发如瀑,面容姣好的女人。她笑容甜美肌肤白皙,身着柔软华贵的绫罗绸缎,眼神清澈且天真,是所有人美梦中最完美的女神模样。
只不过这时候她出现在古尔面前,只会更让古尔感到心如刀割。
“你是来催促我快去死的吗?”古尔嘴角勾起苦笑道,“还是单纯只是来看我笑话的?”
“你在跟谁说话?”
猝不及防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吓得古尔慌里慌张把匕首都丢了,没等她俯身将其捡回来,身旁两条长腿一迈走过轻松越过她的臂展,古尔呆呆看着艾沃尔弯腰捡起她掉落的匕首,转身又将鞘从自己手上夺走再还刀入鞘。寒风拂过带来她身上一丝陌生的又熟悉的气味——是血腥味,古尔想起来了,艾沃尔刚刚是去——
她肩头上还插了根被折断一半的箭杆呢。
“你……”古尔指着艾沃尔肩头的箭伤结结巴巴地问,“你没事吧……?”
“小伤而已。”艾沃尔的表情看起来确实不像逞强。
“人都杀了吗?”古尔抱起胳膊故作冷漠状问,“你应该不会留活口吧?”
“废话,快带路。”艾沃尔抬了抬下巴说着再次迈开步伐,“你既然还在这里我可以看作是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没错吧。”
古尔垮着个脸不吱声,她用力抱着胳膊迈开僵硬的双腿跟在艾沃尔身后,试图重新唤醒几乎同肢体一般僵死的大脑思考问题。
姑且先不去细究艾沃尔独自一人只付出肩膀中箭的代价就全歼了此地阿格德尔伏兵的实力有多恐怖这件事,她更早前到底是如何在进入埋伏圈之前就发现伏兵存在的?这个问题古尔从艾沃尔离开后直到刚刚都思考不出个所以然,倒是越思索越避无可避地再次进行她不愿承认的联想。
在远古时代神族与巨人族之间旷日持久的争斗中,神族领袖那侦敌于千里之外的本事给敌人造成了相当的困扰。所有的巨人都会发现他们针对神族发起的偷袭和潜入行动经常失败,他们总是莫名其妙地暴露,遭到突如起来的攻击,更有甚者甚至是埋伏反被围——这便是神族领袖那双透析万物的千里眼在发挥警戒作用。只要被他察觉那任何动作都不可能逃过他的双眼,暗算埋伏更是痴心妄想。
古尔回忆完再看艾沃尔的背影,冷不丁还以为看到了刚刚还在回忆中活跃的她的昔日领袖。
不不不,古尔赶紧把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猜想甩出脑海,那不可能,那绝不可能。
——“我没有得到过任何保证”。
这是古尔自己面对艾沃尔承认的——没有谁向她承诺过经过世界树的记录与重组之后托于凡胎的□□一定和诸神黄昏之前的自己性别一致。的确她和斯瓦拉都仍是女性,但倘若……这种事纯凭凑巧而已……
满腹心事的古尔再一次撞到艾沃尔背后,引来后者扭头不满瞪视:“你能不能走路看路??”
——她长得也不像啊,古尔仰头望向艾沃尔心想,不过男人的脸直接接到女人脸上多少有点奇怪吧……这……
“看清楚,这确实是你梦里和记忆中的藏宝地点吧。”艾沃尔的声音再次将古尔拽回现实,古尔顺着艾沃尔所指定睛一看,山顶上确实有个破败的神庙依山而建,于是她点点头胡出口气说:“对,这就是海姆达尔神庙,他的宝藏也埋藏其中。”
于是艾沃尔迈开大步迫不及待地走上阶梯,接下来的路因为年久失修及环境恶劣,许多地段不得不让艾沃尔背着古尔才能通过,最后两人有惊无险地来到神庙前满是坑洼和皲裂的台阶上,望着严重风化褪漆,斑驳残缺的神庙门庭,古尔老气横秋地叹口气说:“接下来你跟着我走吧。”
于是艾沃尔只能耐着性子跟在步伐无论如何快不起来的古尔身后随她走进神庙,一进庙门迎面而来就是冷涩的霉味和淡淡腥气,古尔没有多想只是循着记忆走向埋藏宝藏的神庙深处。这种如梦似幻的体验直到她无意中猜到地上的一截胳膊,吓得跳起来拽住了艾沃尔的手臂才突兀中止。这时她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脚下血迹蜿蜒漫过路面,登时全身僵住。
断肢的主人,准确的说是失去臂膀的尸体靠在路旁一座倒塌的断柱上,身下一大摊血迹已经开始发黑。最骇人的是尸体胸前的大一片皮肉变得破破烂烂,血肉仿佛是褴褛布条般挂在肋骨上,内里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和腥红脏器,而尸体下腹胯部堆积着一片模糊粘稠的黑红糊状物,古尔一时没忍住哇地弯腰吐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在科约特维身边呆久了,不至于如此。”艾沃尔口气轻描淡写地走到古尔河尸体当中挡住了后者的视线,两手叉腰一脸不屑。古尔吐得差不多了擦着嘴虚弱问:“为什么要……折磨他?”
“拷问啊。”艾沃尔耸耸肩仍然满不在乎,“我有些很重要的问题必须跟这些阿格德尔人问清楚。”
这么说是艾沃尔把这人活着从神庙外拖进庙内才进行拷问的,暴露在外界环境下会让艾沃尔感到不安?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拷问这个可怜虫?难道是她把这男人胸前的皮肉一刀刀切成细片割下来,以此磋磨对方的意志……?
想到这里古尔不由得浑身战栗,艾沃尔伸手揪住古尔衣领拖着她往前用力一推催促道:“行了,赶紧带路!”古尔这才趔趄几步继续往前。
接下来的路程比艾沃尔想得要稍微长些,两人沉闷的脚步声在残破的大厅,过道,回廊和岩壁间单调地回荡。艾沃尔注意到这座古老的神庙就是挖空部分山体修建,越往里走越发分不清建筑物和雪山本身,它们彼此相依又融合,也许这才是这神庙饱经岁月而没有完全腐化坍塌的原因。
走着走着脚步回音突然变得空旷起来,二人钻过狭窄通道出去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上下都几乎不见顶底的巨大山洞,有座外形粗糙但还算平整的石桥横亘于万丈深渊之上,头顶还有不知从多高的缺口处飘飘扬扬落下的细细雪花,飞舞在稀薄的光束中就消融了形体。
古尔停下来用手撑着膝盖用力喘了口气说:“你自己往前走吧,过桥就是你要的藏宝处,我得歇会儿才能……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艾沃尔直接举起来扛到肩上走向石桥,古尔低头看了眼二人脚底下黑得根本望不到底的深堑顿时感到头晕目眩,赶快收回视线死死抱着艾沃尔的脖颈不撒手,直到走过了这道有惊无险的长长石桥艾沃尔才将她放下地来。
“这不会就是海姆达尔吧?”艾沃尔指着面前一座虽然有些缺损,但仍巨大宏伟的石雕像问道。
“是啊,你要的东西在这后面。”古尔说着指向海姆达尔雕像侧后方,艾沃尔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照她说的从雕像左侧石阶而上,绕到了雕像背后。
映入她眼帘的是凿刻绘制在磨平了的山体上的巨幅绘画,就在艾沃尔走上前打算细细端详的时候,古尔也从雕像另一侧绕到壁画前,呼出口气抱着胳膊口气微妙:“宝藏就在这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