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这是房门被打开的声响，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饭菜香味，这好似一记响亮的耳光斯瓦拉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惊醒。她是又累又饿又渴，头昏脑胀神志不清，虽然艾沃尔大发慈悲给她松绑可她还是被关在这个方寸之地没吃没喝将近半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有时真的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完全被艾沃尔他们给遗忘了，或者艾沃尔就是故意要让她烂在这里无人收尸，想到这里她又想起自己的女儿瓦尔卡，她还在佛恩伯格守着她们的小屋等待母亲归家，想到这一点斯瓦拉更加心如刀绞。艾沃尔那句充满不解的问题：“这个王后你就非做不可吗？”时不时就浮现在她脑海，但是她不愿意去细想，真去思考这个问题她总感觉那像是在扇自己脸。

总之在这个小小柴房被关到近乎精神崩溃的斯瓦拉一听到动静立刻就蹦了起来，就算来的是个尸鬼她都能冲上去给个拥抱。

进门的高大身影立刻就把门外的凄凉月光挡去大半，斯瓦拉瞬间打消了拥抱的心思，立刻后退到角落里。

可是艾沃尔身后端着锅碗的两个仆役又勾的她馋虫大动，艾沃尔还使人带来了蜂蜜酒，斯瓦拉实在是太渴太饿了，她直勾勾地盯着吃食又不敢妄动，作为艾沃尔完全的手下败将，她不知不觉中已经对她产生了相当的忌惮。

等仆人们放下饭食离开屋子后，斯瓦拉见艾沃尔没什么动作，立刻扑到地上去抓蔬菜面饼，然而艾沃尔还能在她手够到食物之前一脚跺在地上险些踩到斯瓦拉的手，斯瓦拉抬头看向艾沃尔眼里涌现出一丝怨毒。然而艾沃尔只是不紧不慢蹲下身来凑近斯瓦拉道：“在吃之前，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哦，也许不止一个。”

不止一个又怎样，斯瓦拉绝望地想，我现在完全被艾沃尔拿捏在手心里，她还不是想怎么摆弄我就怎么摆弄我。

“你跟我父亲解释的，有关古尔，科约特维跟你之间的那些事，都不是实话吧？”

“半真半假啊，我有什么办法。”斯瓦拉干脆坐在地上撇撇嘴说，“全说实话你父亲听得懂吗？这你自己不也清楚吗？否则何必为我打圆场？你也骗了你父亲啊。”

“别误会，我不是来搞道德审判的，”艾沃尔说着眯起眼来，“我只是来确认，你真的知道怎么使用那个神器？”

我如果撒谎败露，就吃不上这顿饭了吧？斯瓦拉望眼欲穿地盯着艾沃尔脚边的饭食心想，她真的很需要这顿饭。

算了，斯瓦拉在心里劝自己道，现在的我如何去与狼卫副长抗衡？艾沃尔能从她的阴谋计划中神奇翻盘，反将一军，让她落到如今这副田地已经充分说明她根本就不是艾沃尔的对手。

唉，服软吧，斯瓦拉在心中百般无奈地对自己说，好生配合没准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呢。

关键是再不吃热饭都要凉了！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斯瓦拉用力点着头说，“那本来就是奥丁后花园里的‘金苹果’，我怎么能不了解？”

金苹果？

艾沃尔一边思索一边挪开了脚，斯瓦拉这就扑上前去往嘴里赛饼子肉丸，往嘴里灌蜜酒，也不管地上尘土飞扬只顾解决饥肠辘辘。没多时送来的那点食物就被斯瓦拉三下五除二吃个精光，仍然饥饿的斯瓦拉抹了抹嘴抬头对上艾沃尔冷漠的视线问：“还有吗？不够。”

“那你得回答完我剩下的问题。”艾沃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本来斯瓦拉坐的椅子拖到自己身后坐了下来，斯瓦拉干脆就席地而坐，不像以往那样爱干净了。

“我以为你们审得差不多了。”斯瓦拉有气无力地说，“整件事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哦，那只是从凡人的角度而言。”艾沃尔说着敲起了二郎腿，“现在我要重新和你进行对话。以另一个不同的身份。”

斯瓦拉狐疑地盯向艾沃尔问：“你……你终于接受……”

“接受？我没有接受，我只是看清了现实而已。否则我去一趟赫鲁兰岂不是白跑？”

“那我仍然可以说，我们之间，就是圣者之间的对话。”

“圣者？”艾沃尔皱起眉问，“你的意思是，传承了神族血脉的凡人都叫圣者？”

“哪有这么简单，难道你的父母，我的父母都是圣者吗？不，”斯瓦拉表情严肃地摇着头说，“我们的觉醒之时是早已被计算预计注定的，并不是沾了血缘就算圣者，如若这般那岂不是代代都有凡人之躯的神明？当然不是，艾沃尔，你恰巧降生到了如此幸运的一代，通过血缘继承了来自奥丁的几乎全部能力和本该完整恢复的所有记忆，告诉我，你能看到他的身影吗？”

“谁？奥丁？”艾沃尔换了个姿势翘二郎腿反问，“不，我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你……唉，”斯瓦拉重重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你不认可接受奥丁，你们之间的契合和连接就注定脆弱，我猜，你能通过梦境恢复的关于奥丁的记忆，也非常有限吧。”

“是很有限，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画面，渡鸦，三女神，王座，俯瞰城市，没了。”艾沃尔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这样的梦了，连那些内容都快记不清了。你看起来很失望啊，还没放弃当你那梦里的王后呢？”

“我只是……我只是感慨，”斯瓦拉摇着头说，“没想到有凡人连……连他们信仰中的主神也可以拒绝得这么……彻底。”

“我不认为干脆接受伊述人的意识一定是好事，你看，你和古尔不是现成的证明？”

“我……”

斯瓦拉本来想狡辩两句，但是一想起自己平平无奇地作为失败者的前半生，现在又落魄至被艾沃尔肆意羞辱无法反抗，她实在是挤不出理直气壮的话来，只好转移话题：“所以古尔到底是什么情况？多少告诉我一些吧，我没能亲自向她了解，可我真的很在乎她的感受。”

“她……很怪，”艾沃尔开始回忆起她跟古尔踏上寻宝之路后古尔的状况，“她似乎分不清自己是谁，时而以古尔的视角发表见解，时而以伊登的口吻高谈阔论，连口吻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你觉得她是什么感受？至少我能肯定她完全接受了伊登的所有，只会让她更加迷惑和痛苦。”

斯瓦拉立刻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真的在乎她的感受，这也想不到？”艾沃尔神色中的嘲讽之色更浓了，“你觉得古尔活在科约特维打造的人间炼狱中，还能生动形象地回忆起她在神界果园中的往昔时光，这会让她更加快乐吗？”

斯瓦拉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先是呆愣片刻接着脸上扭曲出了痛苦的表情，眼泪又蓄满了她的眼眶：“我把心思全部花在了跟科约特维的交流上，我只希望能稳住他进而保住古尔的性命，或者可以让她好过一点，我早应该想到……可我想到之后也无法为她做更多，科约特维根本不准我们之间私下联络，我从来没有机会跟她单独交流，我真的……”

“这么说来你跟科约特维之间的通信远比你对我父亲交代的要频繁，”艾沃尔立刻抓住了重点追问，“科约特维是不是了解内情？说清楚！”

艾沃尔一吼斯瓦拉抖了一抖，哽咽着应道：“科约特维确实……知道内情，他知道伊述人是怎么回事，也对圣者非常感兴趣，但是他对我极其吝啬言语，若非必要他根本不会多提关于他背后组织……”

“组织？”艾沃尔再次敏锐发问，“你是说科约特维是某个与伊述人相关的组织其中一员？”

“虽然他没有正式介绍过这个组织，但是从言谈之中我能肯定这一点，我也非常好奇那到底是个怎样的组织，但我之前说过了，科约特维不愿对我多提，更不会回应我的疑问，他只在乎他想知道的，而他想知道的恰好能从身为圣者的古尔身上得到，我也必须配合他，我没有别的……”

艾沃尔粗暴打断道：“所以我说科约特维想要你倒是歪打正着，也许他身处的是个专门捕猎圣者的组织，扯远了，你认为科约特维真的只是想知道海姆达尔宝藏的位置吗？”

“我觉得……不止，”斯瓦拉疲惫地缓缓摇头说，“他对古尔的事询问得非常详细，好像对她那与伊登相关的过去极其感兴趣，要事无巨细地问清楚，我谎称我的记忆恢复也需要时日，尽量拖延时间……可斯蒂比约恩始终没对救援古尔表现出任何兴趣，最后我的所有希望都被拖成绝望，科约特维也对我丧失了继续沟通的希望，事情完全脱离了我的控制，直到……”

“直到？”

“直到你向我提起了……你在雾中见到奥丁的事。”斯瓦拉咬着嘴唇说，“说实话，如果你是男人，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将你供上王座……”

“行了行了说重点，”艾沃尔再次不耐烦打断，“所以是我提起格银西里尔让你产生了利用我去赫鲁兰救人的想法？”

“当时我太生气，你的态度实在是让我……”斯瓦拉说着话便声线透出一丝怨愤，“我心想如果你死活不愿意去，那至少替换回古尔陪伴我才行，我甚至心想……不愿回到瓦尔哈拉做回神王那你不如就去科约特维身边受死算了……更何况你后来果真被我说动真打算前往赫鲁兰，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

“于是就去找了索博斯坦，让他通过隧道把消息传回阿格德尔。”艾沃尔边点头边接话，“于是博勒一伙人就在赫鲁兰严阵以待准备将我擒获。”

斯瓦拉没有说话，这也就相当于默认了。

艾沃尔放下腿来将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俯身向前问道：“那你说过你和古尔曾经一起住在赫鲁兰也是谎言咯？”

“只有古尔曾经去过赫鲁兰，那是她第一次去，被科约特维带去的，也就是赫鲁兰守备比堡垒松懈，她才有机会把求救信送出去。你知道索博斯坦为什么只能长年呆在斯塔万格当联络员吗？就因为他和古尔私通，答应帮古尔传信又被科约特维逮到。科约特维想要通过我继续敲诈佛恩博格才放任索博斯坦继续传信，但其实索博斯坦相当于是被永久流放了，而且他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下家，只能打零工维持生活，要不是我时常接济他怕是早就饿死了。”

原来如此，艾沃尔暗想，原来三人之间的连络线是这么牵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