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继续上路的劳菲边走边又提出疑惑，“你不是直接跟斯蒂比约恩告状了吗？他……他没有任何表示？”
“你说的是对奥恩？”
“不然呢？”
兰蒂芙冷笑道：“那从事发那天起到现在他一个字也没提，好像已经忘光了似的，算了，我本来也不指望他有反应，对方可是他拿金子堆出来的宝贵精锐，我一个便宜儿媳比不上人一根脚趾头，无所谓，我刚才说过了，我自有办法。”
说起这事儿兰蒂芙目露凶光的样子看来完全不像是开玩笑，劳菲轻轻叹口气说：“兰蒂芙，我觉得你变了。”
“啊？”兰蒂芙张着嘴一脸无辜，“怎么说？”
“你以前……没有这样狠心，”劳菲谨慎斟酌着字眼，“我记得曾经在海于格松的时候，有回我撞见你一个人躲在市场角落里哭，那是因为什么来着？好像是……你父亲让你去催收商户的贡金但是没人把你放在眼里，把你给气哭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当时我说帮你一个个揍回去，你海拦着不让我去，我那时候可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可你死活不肯，海差点跟我翻脸，那时的你比起现在，难道不是变了太多？你不会是……跟艾沃尔混久了学坏了吧？”
兰蒂芙没绷住大笑起来，在劳菲疑惑的目光中兰蒂芙摇着头憋着笑回道：“所以你觉得还是以前的我更好？”
“不……也不能这么说。”劳菲叹气道，“你自己舒坦就得了，我一个人外人也没有立场置喙。”
“到了。”
兰蒂芙朝她们的目的地抬抬下巴终止了这场对话，兰蒂芙快走几步进了院子敲开了戈德温家的房门，开门的就是屋主戈德温，询问下兰蒂芙才确定艾沃尔确实在屋里。于是兰蒂芙又返回来对等在院子里的劳菲道：“接下来没你什么事了，你若是要想去找于格看伤就尽管去找，花销由我负责。”
劳菲微微怔了怔，然后露出感激的笑容点点头，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兰蒂芙目送片刻劳菲的背影也扭头进了屋。
艾沃尔跟戈德温隔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桌面上摊着一堆陈旧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的文段有长有短，短的只有几行字，长的写满两大张，兰蒂芙已猜到这些是什么了。
虽然很想在艾沃尔身边多待片刻，但看艾沃尔跟戈德温这架势他们恐怕得花些时间处理机密，所以兰蒂芙往艾沃尔身边一坐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不然我也不会起床干活，而且我必须抓紧时间。”艾沃尔把手上剩下的两封信笺扔到桌上说，“不然斯瓦拉小命不保。”
“斯瓦拉关在哪儿呢？”
“还能在哪，牢里呗，单独关押了。”艾沃尔挑挑眉说。
“瓦尔卡呢？她应该很着急吧？”
“是啊，所以她自请去牢里照顾母亲。”艾沃尔说着往前靠在桌面上问对面的戈德温，“你那儿多少？”
“我也是十五。”戈德温边说边开始收拾桌上散落的信笺，艾沃尔略一思忖道：“这数量比我以为的要多。”
兰蒂芙见缝插针抓住机会凑近艾沃尔耳边小声道：“达芙正在分娩。”
“达……”话到一半艾沃尔突然噎住转头瞪圆眼瞪着兰蒂芙又问了一遍，“你说达芙正在生孩子？？”
“是啊，产婆找了，于格也在，就在我房间里接生。你们继续忙吧，我找个地方睡觉去。”
说着兰蒂芙又支起酸痛的四肢要站起来，但艾沃尔翻手握住了她放在凳子上的手说：“你的房间不得空就去我那儿吧，当然你要是没那么累我更希望你留下帮我。”
这话让戈德温和兰蒂芙都面露吃惊，后者问出了前者也在思考的问题：“我能帮上你什么？”
艾沃尔挑挑眉答：“很多。”接着松开了攥着兰蒂芙的手。艾沃尔如此直接开口求助兰蒂芙根本就没有拒绝的可能，于是立刻打消了离开这屋子的打算，更何况戈德温的家里已经被旺盛的炭火烤得屋里处处皆是暖意，要让兰蒂芙立刻出屋去面对寒风呼啸确实有些难度。
“确定不需要派人监视先知的屋子？”戈德温麻利地收拾起信笺叠起来时问道，“没准……”
“我说过不用，你当耳旁风？”艾沃尔立刻皱起眉头，“那两人联络始终在外地进行，监视小屋有什么用？”
突然暴躁的艾沃尔把戈德温吓得立刻低头垂眸不敢再有异议，兰蒂芙悄悄瞥了眼艾沃尔，想起于格先前提到的过于缺乏休息导致性格特别暴躁一说。
“我有个疑问，”兰蒂芙吸引了艾沃尔的注意力问道，“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证据斯瓦拉没销毁？跟敌人首领频繁大量地通信本身就是风险极大的行为吧。”
“也许斯瓦拉也想知道答案，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真正探究。你看纸张边缘，”艾沃尔抽了张羊皮纸拖到跟前说，“这就是频繁翻阅的痕迹。”
“她会在意也不奇怪，毕竟科约特维背后的组织对她和她的同类充满兴趣但又缺乏善意。”兰蒂芙点着头说，“也许她想留着信笺有朝一日去跟科约特维对峙吧。”
兰蒂芙说完抬头正对上戈德温目瞪口呆的脸，不过也许因为还没从艾沃尔的喜怒无常中恢复过来，他什么也没多问。
艾沃尔砰砰拿手指敲了敲桌面，朝戈德温抬抬下巴问：“斯瓦拉屋子里还有什么收获？”
“哦，”戈德温赶紧打起精神回话，“我已经派人掘地三尺，除了信笺没发现可疑物件。”
艾沃尔沉默片刻，接着抽了几封信笺出来扔给戈德温说：“我们速战速决，看完告诉我你们发现了什么。”
你们？戈德温接住信笺时产生了疑惑，还有谁？不会是……
果然，接下来艾沃尔就往兰蒂芙手里扔了几封信，看得戈德温眉心都拧成了一团疙瘩。
戈德温实在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兰蒂芙知道那么多内情可以参与如此的机密处置，但是看这两个女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张了张嘴又把问题吞了回去，心里还是不住犯嘀咕。
在粗暴的哗哗哗的翻纸声中沉默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兰蒂芙先发出了疑问，她把一张羊皮纸挪到艾沃尔跟前指着几行字皱着眉说：“艾沃尔，你看，这里科约特维把古尔称作‘钥匙’，是不是说的海姆达尔神殿的宝藏？”
啥？古尔？神殿宝藏？戈德温怔怔望向兰蒂芙，她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
自从艾沃尔从赫鲁兰回来后，这还是戈德温第一次跟她正儿八经地交流，他只听说艾沃尔带人在斯塔万格跟阿格德尔人干了一仗，神兵天降将国王一行从濒死境地里解救出来，他以为自己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有可能。”艾沃尔话音刚落，兰蒂芙又翻了一页指向行间说：“还有这里，艾沃尔，当时你在神殿内外周围杀掉的伏兵当中，有一位是科约特维的亲儿子罗尔夫。”
戈德温再次惊讶抬头。
——啊？怎么艾沃尔还在那什么神殿参加过战斗，杀了科约特维的好大儿？
“没印象，都死的太快，没机会自报家门。”艾沃尔心不在焉地移开眼神。
“这儿，”戈德温赶忙呈上自己的发现，“科约特维花了很多篇幅详细向斯瓦拉描述那个古尔的情况，而且科约特维背后那个神秘组织，或者说——‘教团’，在敦促科约特维尽快唤醒伊登。这个伊登指的是谁？”
“这个问题先搁置一边，”艾沃尔又拿指腹扣了扣桌面说，“看看别的。”
戈德温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还是乖乖照做，很快他又兴奋地有了新的发现：“这个教团有个敌对组织！”说着他将信笺摊在艾沃尔面前只给她看，“看，科约特维似乎是以为古尔的事进展缓慢，所以以教团名义给斯瓦拉施压。”
艾沃尔一目三行看了两遍，戈德温说的没错，科约特维恐吓过斯瓦拉，说教团现在刚刚在斯堪的纳维亚站稳脚跟，务必要尽快搜罗夺取有益力量，否则等到无形者尾随而至事情将会变得相当麻烦。
艾沃尔捏着下巴先入沉思。
无形者？
教团？
所以这两者是敌对团体？
而且看措辞，两者的总部都远离斯堪的纳维亚，都是有组织有目地前来极北之地进行较量，争夺的序幕才刚刚开始而已。
兰蒂芙拿手在艾沃尔跟前挥了挥，才让她回过神。
“这儿，”兰蒂芙抽出张信笺推到艾沃尔跟前说，“这里科约特维提起过一位‘大司教’，说他的命令不容置疑，听起来很像是基督教徒的领袖教皇，也许这就是教团最高领袖？”
艾沃尔立刻皱起眉，凑近细看这沓信纸中唯一一处提到“大司教”的内容，说的是这位领袖似乎对教团成员多有不满，时常刁难质疑，所以给科约特维也带来了相当压力。他在信里把这种压力用相当暴躁的言辞都朝斯瓦拉发泄而去。
“你觉得这可能是这个教团信仰的神明吗？”兰蒂芙又推来一张信笺指着某处字母说，“‘三圣者会指引我们’，你们还见过这种说法吗？”
艾沃尔摇摇头说：“科约特维没有提起任何一位神明的名讳，说明他们的信仰形式与我们存在差异，不过这个问题倒不算紧要，重要的是这个教团通过科约特维到底想达成什么目的。”
“那些基督传教者我倒是见过，”戈德温耸耸肩说，“他们离开故乡四处游历，全靠嘴皮子说服别人入教，以此来壮大信徒队伍，倒也没有别的更高明的手段，这个教团却直接派人干涉王国内政，控制整个国度，恐怕野心不小啊。”
“传教士靠嘴皮子是没错，不过基督教徒传教也不总是温和的，没准，这位大司教还真想效仿当年的查理曼大帝。”
另外两人一听异口同声问道：“怎么说？”
艾沃尔将视线轮流扫过两张充满好奇的脸，往后靠了靠两臂交抱在胸前开始了讲述：“一百多年前，查理曼在凡尔登战役中，为了镇压不愿臣服的萨克森自由民，强迫他们改信基督，一天之内屠杀四千五百名宁死不从的异教徒。在他制定的律法中，异教徒猪狗不如，可以随意侵犯杀害，在那之前，萨克森人信仰的也是多位神明组成的教派。”
“四千……五百人？”戈德温抠了抠脸满脸震惊，“一天之内？”
“所以……强权才是推广和落实新教的最好办法。”兰蒂芙给出了简明扼要的总结，“这就是这个三神教想要达到的目的？通过支持一位诺斯首领将自己的教义强势影响整个地区的所有国度？”
戈德温于是做了个简短总结：“所以人人闻风丧胆的‘残暴者’科约特维，其实是信了异教的狗腿子，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毫无征兆突然发迹，大概人手和资金主要是由这个神秘教团提供，这么说来，这个野心勃勃的教团，实力十分强悍啊。不知他们的总部在哪里？”
“无非就是英格兰或者法兰克，从距离和资源上说最有可能。”艾沃尔说着又坐直，给出大胆猜测，“如果那个‘大司教’就在总部的话，他很可能是个撒克逊人，大概是哪个撒克逊王侯，否则无法统领和维持这么庞大的团体组织。”
“如果是撒克逊人带领的教团，他们是如何把手伸到斯堪的纳维亚的？”兰蒂芙一边敷衍地整理手上的信笺一边问，“他们一定也有类似传教士的教徒在到处活动，吸纳新的教徒。”
艾沃尔想起了科约特维堡垒，她有直觉，若是能攻破那个堡垒真相也会随之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