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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 1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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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前一个月,正是春茶生长的关键时期,往年崑西春分前温度升高,北宅的茶园里,茶芽萌动、展叶,叶子生长抽新梢,便可产出上好的明前茶。

可这一年,春分前崑西竟连日阴雨,往日早就穿不住的棉袍,如今穿上也不觉得暖。

虽已经预料今春会遇到倒春寒,可连续十多日也不见转暖,北宅茶园遭受了巨大的影响。

茶树刚刚萌发的嫩芽在低温阴雨中冻伤冻死,不但可能明前无收,恐怕今年北宅茶园的茶叶产量品质都会大大下降。

林轻坐在偏厅的红木椅上,听茶园管事老钱说完茶园的受损情况,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龙彦北坐在林轻身边,按两人原先商议,第二日龙彦北便要再次前往崑东,拓展北宅商路。可听老钱口中的情况比想象更严重,龙彦北的神色也更焦急,手心攥出了汗,眉心拧成了疙瘩。

“阿轻,要不我还是过些日子再去崑东吧?”龙彦北望着林轻,忐忑道。

林轻沉沉思索着老钱的话,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抬眼看着龙彦北,脸上漾出一抹微笑:“不必,太太还是明日启程,茶园之事我会尽量处理。”

龙彦北的神色更担忧起来:“你也听钱师傅说了情况,母亲在世时钱师傅就管理茶园,若说经验崑西恐怕无人能及过他,可他都觉得今春气候实在反常,茶园势必大受损失,如此情形我岂能离开,留你一人面对?阿轻,你现在的身子不能动气,万事都急不得啊。”

龙彦北说得情急,整个身子前倾过来,牵起林轻一只手,紧紧攥着。

林轻脸上笑意不减,她抬手抚摸着龙彦北的手背,细细安抚,点头理解龙彦北的心意,可还是慢慢地说:“太太的心思我当然懂,可天气并非谁人之力能够左右,钱师傅有经验,我一定向他好好讨教,茶园的事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太太你想,若今年茶园收益难保,那才更应当到崑东多谋路子,你说是不是?”

龙彦北焦躁地叹了口气,她知道林轻说的对,可一想到林轻有孕在身还要忙里忙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尤其这次并非往年收茶那么简单,这次是遇到了多少年不遇的冷春,这么棘手的事林轻必然不会只坐在宅子里,那茶园离北宅不近,往返也得一个时辰,想到林轻要坐着马车在外颠簸,龙彦北就心疼极了,攥着林轻的手也紧了紧。

“阿轻,我懂你的意思,可……唉……”

龙彦北垂头丧气,一脸的无奈,她站起身,把林轻从旁边椅子上拉到自己的身边,让林轻坐在自己腿上,仰头看着林轻。

“阿轻,你也说了,天气冷暖谁也阻不了,那怎样的结果你都莫去强求,好吗?我无法说不在意茶园收益,可当年卖不出茶的时候我也经历过,你都看到了,那时我再无能再窘迫不也这么过来了嘛,没了茶还有粮,咱还有全崑西的棉田呢,就算今春茶树都挨了冻,咱也不怕,好吗?你答应我,阿轻,你答应我,千万别动气,别伤了身子,好不好?”

望着龙彦北真挚的眼神,清澈的眼中如同一湾暖泉,盛满了她的忧虑与体贴,泉中映着林轻的身影。

林轻的心被这湾暖泉包裹着温暖着,她弯起唇角,笑着点点头,一手揽着龙彦北的肩颈,一手抬起,用两指展平龙彦北拧皱的眉心。

“小北,你的话我记得,都记在了心里,你放心,我怀着咱俩的孩子,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视此为儿戏,我会好好待咱们的孩子。”

听闻孩子,龙彦北彻底坐不住了,她站起来,扶着林轻坐下,自己蹲在林轻身前,搂住林轻的腰,把头埋在林轻的腹前,侧过脸,像要探听里面动静一样,把耳朵贴在林轻的腹部。

“哈,傻瓜,月份还少,哪听得到。”林轻揉了揉龙彦北的脑袋,低头笑看着她。“你莫担心,身子自然是第一位。”

有了林轻的话,龙彦北才算放了心,这才渐渐展了眉头,但她望着林轻,又暗暗轻叹:“其实我也怕走后奶奶再为难你,宅里宅外这么多事,实在怕你吃不消。”

林轻捧住龙彦北的脸,轻轻在龙彦北的眉心吻了一下,带笑说:“瞧你说的,奶奶也不是那样的人,别担心,你安心去崑东便是。”

虽然不在宅里,但林轻和老太太之前的事龙彦北都知道个七七八八,林轻不说,其他人也会讲。

龙彦北当然不希望林轻一直受气,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奶奶。

当初老太太因为身子虚弱来北宅调养,如今早就恢复了精气神,甚至比之前在老宅时身体还结实,可老太太不提走,当孙女的也没法说。老太太暗下找林轻麻烦,龙彦北更没法在明面上讲,只能暗暗心疼林轻。

龙彦北想了想,最后还是觉得不大放心,她仰起头,用脸贴着林轻的面颊,小声道:“那,我把小环留下,小环虽然贪吃了些,但做事胆大心细,比舒儿也灵巧。这次我去崑东,天日渐暖和,那边我都熟络了,不用小环跟着我,所以让她在你身边做事,这样我也少些顾虑。”

林轻本不想答应,龙彦北出门在外,有小环陪在身边,一来可以照顾龙彦北的起居住行,二来也有个人陪龙彦北说说话,可她看到龙彦北期盼又有些执拗的眼神,知道只有接受才能让龙彦北安心,于是不再推辞,点头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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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彦北前脚离开北宅,林轻立即收拾好,让墩叔安排马车,前去茶园。

马车刚到龙牙山,阵阵寒意就袭面而来,以往春日里生机勃勃的北宅茶园此时因为阴冷的气候而显得分外苍凉,整片茶山望去,茶工们站在树间,对着尚未展叶就被冻伤了芽的茶树徒然兴叹。

小环和舒儿跟在林轻身边,看到眼前的景象便知事态严重,两个小丫头不敢言语,只跟着林轻的脚步,眼望着四周,护着姨太免被磕了碰了。

林轻拒绝了老钱安排的滑竿,一步步迈上茶山,查看茶园的情况。

她走在茶田里,看着一个个朝她行礼却神色茫然的茶工,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茶山,那一丛丛绿油油却好似寒冷发抖的茶树,站定下来,闭目冥思着。

老钱跟在林轻身旁,惋惜地抚摸着茶树枝叶,一脸愁容。

他早就察觉气候的影响,冻害来临前便让茶工们提前采摘,可今春天气暖少冷多,茶芽根本长不大,抢下来的茶很少。老钱给北宅种了这么多年茶,倒春寒不少见,可像这么冷的春天他还是头一遭碰上。

本该繁忙的茶园在这一刻好像全都安静了下来,幽幽寒气笼罩茶山,让人心里发紧。

林轻双唇轻微地颤了下,声音不高,开口道:“钱师傅,熏烟吧。”

“熏……熏烟?”老钱惊讶一声,纳闷道。

“对,熏烟。”林轻于不觉处轻叹了口气,这才缓缓睁开眼。

“姨太,以前确实用过熏烟驱霜之法,是会提些温度,可、可咱们北宅这么大的茶山,这么冷的天儿,熏烟……能起到的效果恐怕……微乎其微啊……”

“微乎其微也试试。”林轻的语气更坚定。

她知道时间紧迫,不再和老钱商量,直接转头去找小郑,小郑从下面立即几大步来到跟前,等候差遣。

“小郑,你骑马快,现在回宅里让墩叔安排稻草,多备些,备好立即送到茶园来。钱师傅,这天阴沉,怕有雨,请你安排人在上风处搭起棚子,以免稻草淋湿。”

小郑得令立刻跑下了山,老钱虽然有些犹豫,可东家已经下了令,他只有照办。

小环拿来厚实披肩,上前为林轻披上,小心翼翼扶着林轻在半山腰歇脚的草棚里坐下。

小环听从太太的话留在姨太身边,本以为姨太有了身子得在宅子里休养,把事交给下人做便好,可太太刚走姨太就出了门,爬了半个茶山不说,看这架势,姨太恐怕要亲自在这里指挥熏烟一事。小环心里担忧得很,可她一个下人,左右不了姨太的想法,何况她也知道她家这位姨太比太太能当家,连太太都得听话。

舒儿完全没意识到事情到底有多要紧,她来茶园次数不多,虽知道姨太和钱师傅说的是大事,可为何要熏烟,怎么熏,舒儿完全不清楚,所以见众人在忙活,舒儿却是伸长了脖子,满眼好奇。

小环瞅见舒儿这幅模样,暗暗朝小丫头使眼色,可舒儿看得实在专心,瞅都不瞅她一眼。小环急了,伸手在舒儿胳膊上拧了一把,舒儿这才吃痛看向她,一脸不解。小环狠狠瞪着舒儿,那眼神像是教训一位不听话的孩童,意思让小丫头多以主人为重,舒儿恍然,明白自己又犯了傻,又不知轻重缓急了。

舒儿无措地搓了搓手,发现姨太并未在意她的分心,自己惭愧起来,再一低头发觉姨太膝上的软被别踢开,她赶紧蹲下身,把姨太脚边的软被裹严实,遮了所有的风,才慢慢站直身子,退到林轻身后。

墩叔备齐稻草亲自押车送到茶园,老钱也让人在上风口隔了几米搭上棚子,点燃略带潮湿的稻草。

股股白色烟雾自东南而起,像一条条白龙,朝茶山上翻滚而去,茶园里立刻烟雾弥漫。

虽然并不在下风向,可那浓烟仍呛得小环舒儿喉咙难受,眼泪欲流。

小环见林轻一动不动,犹豫好久,还是上前劝道:“姨太,您到房里避避吧,这烟实在太呛,您身子要紧啊姨太……”

林轻用打湿的帕子掩着口鼻,轻咳了几声。

熏烟刚刚开始,林轻很想留下看看效果,可茶田成山,熏烟点燃了十几堆稻草,烟雾持续刺激着她的皮肤眼睛,呆久了恐怕对腹中胎儿不利,林轻犹豫一会,抬手在小环的搀扶下往山下走去。

茶园连续三日进行熏烟增温,几乎调动了北宅所有的下人到茶园帮忙。

在宅里用饭时,龙老太太明显对林轻做主购入大量稻草熏烤整座茶山的事并不满意,话里话外认为这种做法花费人力物力,但收效甚微。

林轻默默地端着饭碗,任由龙老太太念叨。

小环在一旁越听越觉得心里憋气,这几日她天天跟着林轻往返茶园,亲眼看着姨太为了北宅家业,拖着有孕的身子忙里忙外,熏烟是个慢功夫,可三日下来茶园已经暖了起来,照这样下去,这冷春定会被赶走。

然而老太太倒好,姨太吃得苦受的累一概不提,为北宅做的事一句不说,反倒句句责怪,事事刁难。

见姨太只是忍气吞声任由老太太欺负,小环心里就憋闷到不行,她站在屋角,盯着和老太太一唱一和的虹姨,心里气狠狠地想,等茶园好起来,一定堵上这些人的嘴!

然而,小环并没等到堵上虹姨嘴的机会,因为当晚崑西便下起大雨,雨水冲散烟雾,甚至冲倒了遮蔽稻草的草棚,将稻草淋了个通透。

第二日晨,林轻站在伞下,仰望着被阴雨笼罩的茶山,她拢了拢身上的狐毛袄子,走出油伞,迈入雨中。

“姨太!您……莫要着凉,莫要着凉啊!”舒儿和小环慌张地撑伞跟了上去。

一旁的老钱则是老泪荡在眼圈,和茶园几个下人一齐跪了下来。

“是我等无用,不能守住茶园,为太太和姨太解忧,可是姨太,您……您要保重身子啊!”

男男女女的茶工抹着泪,他们在这片茶园多年,即使北宅再难,即使被崑西府封了园子,也没遇到过这样寒冷的春日。

这位姨太他们信服,之前茶园被举报到府衙,姨太依然选择相信他们,没怪过他们一个字,而他们也做了不负北宅的承诺。

这次冷春,姨太当机立断,决定熏烟驱寒,几日下来,这法子已经见了效,茶工们就等着茶树冒尖,齐心协力收茶了,可谁想老天无眼,竟下起雨,让多日的努力化为乌有。

不知是哪位女茶工先哭了起来,跪下的茶工顿时哭声一片,连老钱都开始抹起了泪。

听到哭声,林轻倒是有些惊讶,她回过身,脸上不见愁容,却像是春暖雪化一般,露出清秀的笑容。

“钱师傅,你们……快起来,雨天地潮,莫湿了衣裤。”林轻说着就去拉身边的茶工,她拉起一位女茶工,又拉起一位半白了头发的茶工。

所有人都站起身,林轻才擦了擦手上的雨水,望了眼天,苦笑着对老钱说:“钱师傅,看天象这雨得下几日,虽说太太走时我对她说,春茶收成怎样是‘尽人事听天命’,可只要茶树还在,我们便要‘尽人事’,既然雨不停,那钱师傅,你就安排大家用剩下的稻草盖住茶树,尽量保温,我会安排墩叔再备些稻草来,天意至此,我们也只能再此一试。”

老钱这回没半点犹豫,他招呼众茶工,冒着雨就开始铺盖稻草,茶工们各个精神抖擞,阴雨朦胧的茶山上很快传起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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