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纪念有双和莉莉一样的绿色的眼睛。他是巫师界未来的救世主。

他未来可以消灭伏地魔，结束战争。

他是唯一的人选。

我要保护他长大。

这是自己唯一可以赎罪的途径。

我爱他。但我也恨他。

哈利·波特哪里都像詹姆·波特。

但他有一双莉莉的眼睛。

或许这正是他需要的赎罪。而赎罪需要切实留下的伤疤。

西弗勒斯光记得的就有被地狱三头犬路威咬伤的左腿，被伏地魔累加的钻心咒击中的胸口，还有被纳吉尼蛇咬伤的脖子，

直至现在因为救世主被阿瓦达索命击中心脏。

不过最后一次的不疼。

伤口现在都不疼了。

身体变得轻飘飘的，西弗勒斯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轻松过。

几十年的过往记忆慢慢被遗失重量，具体的感受逐渐变得空洞，像隔着一层玻璃。

我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吧？

他迷迷糊糊地想。

死了也不错。

一切终于结束了。

我最后还获得了一枚一级梅林勋章。

只是可惜……

可惜。

临到死前，西弗勒斯忽然微妙地为自己感到有些可惜。

其实想想，最后那段日子过得挺不错。

每天虽然会受到哈利的监视，但他同时安排好了自己的生活起居，非常细致。

每天的三餐都由他一手包揽，丰盛、精致且随叫随到。每天下午还准时有一顿下午茶。

哈利严厉禁止自己碰提神魔药，也不允许他喝咖啡和酒，都换成了甜腻腻的果汁和水。

除了阁楼和母亲的房间，哈利扔掉了蜘蛛尾巷里所有旧损的家具，都换成一整套新的。

父亲和母亲的结婚照下每天都摆着一瓶不同的鲜花，明明加保鲜咒就能继续用，但他非要每天换一束种类。

不仅是衣服和杂物。哈利会帮自己整理好家里的所有书籍资料，把他们分门别类，每月一换位置。为了自己的研究，他甚至主动敞开格里莫广场12号布莱克家族的珍藏，那些珍贵的藏书对研究非常有帮助。

我的确借此研究出了一些成果。

这一辈子过得还不错。

西弗勒斯有些倦怠地想。

身体像被泡进温泉，温暖舒适的温度让他有些想睡觉。

西弗勒斯朦胧地开始回忆。

那几个月每天被哈利勒令空闲出很多时间。

西弗勒斯第一次在阅读一本书时身体整个陷进懒人沙发，身上盖着毛绒绒的小毯子，手边的桌上就是触手可及的咖啡零食。

地灯照下一片暖黄色的光晕。窗外在下雨，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浅色的窗帘随风飘动边角。

暖洋洋的生活会泡得人骨头发软。

也许是最后的时光过得实在是太幸福安逸，西弗勒斯·斯内普突然就不太想死了。

他有点想继续活着。

他还要见到斯莱特林重新崛起。他也不能辜负那些学生的未来。

他还没有看到哈利·波特能为自己做到哪个地步，还没有看到第一个愿意为了救西弗勒斯·斯内普把自己搭进去的人，是否真正获得了未来。

男孩把求生的绳索亲手交到自己手里，他还没有做出回应。

活下来。

西弗勒斯在黑暗中轻叹一口气，开始努力对抗那种让自己陷入睡眠的力量。

至少，让我见一见他们的未来。

————

哈利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梦到斯拉格&吉格斯药房那天以前，他去过一次戈德里克山谷。

那是早晨，他来到村庄。哈利穿过广场，经过广场中心他们一家三口的雕像，走进教堂，穿过墙上光彩缤纷的彩绘玻璃窗户，打开一扇窄门。教堂背后有一块墓地。墓地里立着父亲和母亲的墓碑。

一排排墓碑伫立在浅蓝色的银毯上，刻满古老巫师家族的姓氏。

哈利来到波特夫妇的墓前，放下一束新鲜的伊沙贝拉百合。

花店里的百合品种很多，也有亚洲的品种。哈利原本想用西伯利亚百合，但伊沙贝拉是重瓣花，花层更多，还带着颜色，看上去会没有那么悲伤。

花瓣还滴着露水，润湿了干净的石板。

哈利擦洗一遍已经很干净的墓碑。擦完后他没有起身，就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仰头看向墓碑刻的文字。

“最后一个要消灭的敌人是死亡”。

清晨，无人的墓地里缭绕着浓白色的雾气，

露水彻底浸湿肩头的时候，哈利开口道：“抱歉，妈妈，我应该买野百合的。下次我补给你一束，那很漂亮，我想你会喜欢。”

说完后，他又陷入了沉默。

“……我找到了那个同进同出的单向咒。”

咒语效果很好，他如期获得了西弗勒斯的一切。而且对方对此也没有说什么。

“……但我还是不高兴。”

哈利垂下眼。

雾气凝结成露水沾在眼睫上，哈利睁不开眼睛。

露水越聚越大，最后聚成饱满的一大颗。睫毛不堪重负，于是整颗露珠坠下，滚落脸颊。他感到脸侧传来一股湿意。

听说墓地里闹鬼。他漫无目的地想。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一个咒语。”

哈利想起那本蓝黑色封皮的书，泛黄的书页，墨水的字迹仿佛还没干透：

“ 这是一个禁忌的咒语，笔者愿称之为‘奇迹玫瑰’，它可以暂时挽救最重要人的性命。只需要以理智作为养料，刺破手掌，在心里默念本书第四十九页记录的咒语，重复三次。”

“请千万记住，你在阅读此书的时候对禁忌魔咒已经有一定的了解。笔者不希望有无知的读者仅因为一时好奇随意而不计后果地举行这个高贵的仪式，那是对它的一种玷污。”

“此仪式仅用于短暂维持将死之人的生命，并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但请相信，他的效果绝对会让真正有需要的人喜出望外。”

“如果想要与你心中的人选加上更牢固的联系，请一定要选择这个咒语，同时把此书翻到第二部分‘吾爱’……”

“如果你真心想要和‘奇迹’同生共死，那么笔者建议你去了解百合牵系仪式，它还有另一种使用方法，叠加魔咒‘血色盟约’。以下是笔者对这项仪式的一些感悟……”

哈利很难形容自己第一次看到这段文字的心情。

这本书被放在格里莫广场12号布莱克家族藏书室的一个角落，没有冗杂血腥的阅读门槛，没有晦涩黑暗的内容，来自布莱克家族的一位先辈。

“……爸爸，妈妈。”哈利额头抵着墓碑，露水弄得他头发潮乎乎的。

“祝我永远不要用到这个咒语。”

哈利不相信所谓牢固的羁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敏感而脆弱，或许爸爸妈妈之间的确有，但代价是和朋友家人阴阳两隔。

他相信人与人之间总会分离。

哈利记得自己找到的时候原本还在庆幸，庆幸自己提前找到了意外情况的解决办法。

他侥幸地想，把这个咒语记下来权当防止意外，平时就把它丢到角落任书本落灰发霉。

因为它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失去理智，那他拿什么去拉住西弗勒斯？巫师不需要一个失去理智的救世主，到时候西弗勒斯没有留在自己身边的必要，自己就抓不住他了。

但我没想到意外真的发生了。

哈利沉默。

为了救西弗勒斯，他真的用了这个不值得的咒语。

举行仪式的瞬间，哈利记得自己划开手掌，鲜红的血汩汩流出，伤口在掌心积成浅浅的一个水洼，掌纹被红液描摹得清晰可见。

理智在逐渐流失，感官变得更加敏锐。哈利感觉自己有点不清醒，他竟然闻到了血腥气中飘出的一丝甜味。鲜艳的颜色产生食欲，他莫名感觉到胃里传来清晰的饥饿。

这就是失去理智的感觉吗？

他有些恍惚。

或许失去了太多血液，鲜艳的红色逐渐变得发黑。

黑色从手掌蔓延到整个画面，视线转换，哈利堕入下一个梦境。

视野中出现一个白惨惨的街道。

街道上有几个黑点，互相离得很远。道路两侧分别列一排高大的灰色小房子。房子都是儿童画那样四四方方的正方样子，一个简略的三角形盖在上面充当房顶。

哈利想去看看。念头刚起，一转眼，他已经站到街道中央。

哈利下意识仰头看去。天空中没有太阳，地面上没有马路，这是一个灰色的世界。

道路边的房子只有一个小窗户，几栋零星的房子门边栽了枯树。

好冷。哈利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发现这里好冷。冷气从大衣钻进四肢百骸，身体都麻掉了，骨头都冰得发痛。

哈利想找一处人家避寒。他抬起头，远处有几道模糊的黑影，那是远处的行人。

哈利突然失去了求助的欲望。

他哆哆嗦嗦从路中间走向街边的一棵枯树。

走近了才发现，房子的墙皮也是暗灰色的，树也是。到处可见的暗灰色像树皮一样斑驳，有些已经整块脱落，露出里面惨白惨白的底色。

这里是极夜。

哈利低头看向自己。身上也是灰蒙蒙的。皮肤是苍白色，看上去像是笼了一层灰霾。

像套着一张壳子，或者说一种屏障。

心脏好像漫上一层层海水。海水倒灌入鼻腔，里面掺着金属碎末。

哈利努力呼吸，他尝试感受冷空气带来的那股清凉，却无奈脑海里只记得金属末积在肺里带来的窒息。

身体在发冷，哈利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四肢。只有心脏是热的，但它也在逐渐麻木。

哈利想起自己的五六年级。他想要像那时一样愤怒，大吼大叫，但他发不出声。他眼睁睁的看着掺着金属末的海水流入胸腔，心脏逐渐被压缩。

不，不，

不！

——哈利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