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润雨虽然性格软弱,脑袋却不笨,王妈妈将话一说,她立刻就猜到是宁昔乔的主意,自此之后,更是日日来她屋里,昔乔不搭理她,她就坐在她旁边喝茶,也不说话,只看着她笑,直盯得她浑身发毛。
前几天,昔乔被盯得烦了,还会说几句冷话将她赶走,日子久了,她也就习惯了,慢慢也就不管她了,反正这人也不说话,每次来都给她开小灶,话也不多说,说几句就脸红,宁昔乔看得还挺乐呵。
“乔姐儿……”
宁昔乔挑了下眉,等着她的下文,李氏自今日进了屋就满腹心事的样子,几次叫她都是要说话的样子,待她应了,又说不出了,她还寻思这位换路数了。
“你若有话就赶紧说,没有就别在我眼前逛,晃得眼疼……”
“过几日是我那小侄儿的成人宴,你若得空,可否赏脸陪我赴宴?”李氏问的忐忑,眼神也飘忽不定。
宁昔乔闻言轻笑,“你家家宴,关我何事?”
李氏突然心虚,声音更小,“我将你帮我的事原封不动的说给父亲听了,父亲点名要见你,我帮你推过了,但父亲如何也说不听。”
宁昔乔笑着脸微微一僵,“你倒是个嘴快的。”
她手指尖轻敲桌面,声响一下一下打着李润雨的心,不过瞬息,却好像过了很久,她打心眼里是希望宁昔乔去的,她实在是欢喜这个女儿,第一眼就觉得投缘,父亲听说昔乔护着他,高兴的不得了,几次嘟囔要把她带回去看看。
不同于李润雨的单纯,昔乔想的是李家的权势,若是李家能站在她这边,无疑是有利的,短暂的思虑过后,宁昔乔柔声道:“既然是外祖要见我这个半路外甥,我自然是愿意的。”
她说这句话其实意思很明显,她之所以去是因为李侍郎,但李氏好像只听到了外祖二字,眼神从期待猛地惊喜,“好,等明日母亲来叫你,好乔乔,你今日好好休息,我都给你备好了,你只等着明日的轿子就好,我再去看看,别有什么遗漏!”
说完走的火急火燎,带起的风都带着喜悦,留下昔乔和一屋子丫鬟婆子面面相觑。
良久,屋子里传来一阵响铃般的笑声,王妈妈更是笑的眼角泛泪,“这李家姑娘还真是个妙人啊!”
宁昔乔摇头笑的欢快,“可不是,倒是惯会蹬鼻子上脸的……”
“明日安宁不到哪去儿,她家嫂子厉害得很,对她这小姑子从来没有好脸,养的儿子惯得不成样子,侍郎和夫人都是不管事的,她家哥哥跟她性子像的很,明日可得闹腾呢。”王妈妈笑完之后想到明天那家子的事也是犯愁。
“如此,我倒是明白这李侍郎为何要见我了。”李润雨性子太软,李侍郎年纪大了,李家大哥又惧内,家中总得能有个护住她的人,而她就是李侍郎的首选。
欢喜在一旁看得迷糊,只张口问了句:“那,咱去吗?”
宁昔乔点了下她的脑袋,笑道:“自然要去,送上门来的助力,不要白不要!”只能说这李侍郎可真会看人啊,她确实不喜欢多管闲事,但她贪啊,给不了助力,给钱也行,亏本的买卖她可不干。
身旁的几人眼瞧着自家姑娘的眼神变得蔫坏,默契的对视了两眼,可谓是替李家捏了把汗,实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上赶着让人坑呢?
翌日,一行人起行,李润雨到底是大家闺秀,备的礼妥帖又好看,宁昔乔看完礼品单子对她可以说是刮目相看。
等到了侍郎府,宁昔乔瞧了一眼贴金的板门,挑眉轻笑,“还得是户部……”的油水~
一旁的李润雨没听清,附耳过来,宁昔乔摇了摇头,“进去吧。”
见人没再说,李润雨也就没放心上,一路她都很高兴,今日乔乔跟她回家,她腰杆挺得可直了,每次看乔乔,她都觉得自己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平白的这么好的闺女。
几人几乎走到门前,也不见人来迎,宁昔乔在一边嘴角还是挂着笑,神色也还淡定,自己这明摆着过来捞好处的,人家给个下马威倒也没什么,反正丢的不是她的人。
李氏面上却有些挂不住,自己好不容易拐来的闺女,自家父兄怎么这么不着调,若是给人吓跑了,那可就亏大发了,心中想着,面上便也着急,忙问看门小厮:“可去报过了?”
李府的小厮穿的布料比宁家也好不少,当然也可能是府上设宴,府里下人也跟着换了衣裳,但看这衣物的磨损程度,很明显是经常穿的,那小厮应该是李家大嫂手底下的,对李氏说话并不客气,“宁家娘子,已经传过好多遍了。”
李润雨听这话气的厉害,“我父亲是这家的主子,你一个下人竟敢跟我这般说话!”
“宁家娘子,不怪小的失礼,实则您就是他宁家的娘子,小的喊您一声宁家娘子也没错啊……”
李氏嘴拙,还要再说,被宁昔乔拦下,王妈妈撸了撸袖子,斥道:“这侍郎府好大的规矩!一个看门的小厮还敢当着街冒犯主子,也不知道平日里管事的是谁,调教的什么东西,我家大娘子就是嫁到我宁家,那也是他李家门子出来的姑娘,轮得着你个吃闲饭的在这多嘴!”
“先不说是你家大娘子亲下帖子请我家主母来的,就说我家乔姐儿也是你家侍郎点名要见的,我们家那可是准备周全、礼数妥帖的,如今竟是连门都进不去了,实不知还有嫁出去的姑娘回不了娘家的,高门大户的,说出去都嫌丢人……”
王妈妈袖子一撸再撸,嗓门也是越来越大,今日来观礼的不乏京中贵族,这些人以为他们不敢闹,实不知她宁昔乔从来都豁得出去,她无论如何闹,都有满门忠烈的林家为她托底,这些人欺负她小小年纪最要脸面,却不知她的体面早就丢在了林氏暴毙的那滩血水里。
里面叽叽喳喳一顿闹腾,众人拥着一人走出,这人还未走至跟前,笑声便传到耳边,身穿赤红大袖翟衣,外配霞帔,人未至,声先到,“哎哟!妹妹,如何在这大门前闹起来了,有段日子不见,身子可还利落?”
身后跟着一男子,一见到李氏身旁的宁昔乔就看呆了眼,李家嫂子周大娘子拽了他好几下,这才回过神来,对李氏行礼后抬眼还是盯着宁昔乔看。
“这位妹妹生的好生俊俏,敢问姑娘芳龄。”这人当着这些人的面将这种轻浮话说出来,竟没见人拦着,很明显是故意作践她名声的。
“这位哥哥看着痴傻,敢问今日绳子是否断了?”一句话让周围人险些绷不住,那李家哥儿的脸黑了绿、绿了黑,活像变脸,一个控制不住便要往她面前冲,被周娘子拦下。
周大娘子笑意盈盈的脸险些维持不住,这么些年她讲李家上下攥在手里,这李润雨不知在她这吃了多少亏,今日带着个丫头片子就想压过她去,可真是痴心妄想。
“乔姐儿,你别多想,你守业哥哥跟你说着玩呢,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咱们女人家的九九。”
宁昔乔向着王妈妈使了个眼色,王妈妈会意,大声道:“周大娘子万福,老婆子是咱家姐儿的奶妈子,那可是自小看着我家姐儿长大的,咱家姐儿嘴笨,我这个老婆子没得脸皮,我替她说两句,大娘子可介意?”
周大娘子看了眼刚才骂人骂的利索的宁昔乔,再看了眼面前双手交握在腿前一脸老实样的王妈妈,内心复杂,若是宁昔乔嘴笨,这天下恐怕没有一个会说话的,心里气的抽疼,面上还是温柔说道:“我这哪敢啊,您这就相当于咱家乔姐儿的半个娘,您有话直说就是了,“
“我家乔姐儿确实不是你家姑娘的亲生姑娘,但论孝心,她不必任何人差,论起来,我家姐儿与你家哥儿,那也算的上表兄妹,实不想这位哥儿一张口竟如此不着调,实在对不起他侍郎嫡子的身份。”
一旁看戏的宁昔乔适当地掏出手帕抹了抹眼泪。甚至连李润雨也无师自通,一把揽过宁昔乔跟着哭了起来,“都怪我这做母亲的没用,连自己家门都进不去,好生生的姑娘,身世本就凄惨,身子又弱,我家是给砸了多少东西才养回来,就连陛下,那也是时时挂念的,如今,竟让你遭了这么大的罪,是我这座母亲的没用啊……”
被拦在怀里的宁昔乔一时惊得都忘了抹泪,没想到这便宜母亲还有如此手段,这才该是去南曲班子唱戏的水平,几句话连陛下都搬出来了,真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哎呀,好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就是你自己的家,不长眼的东西,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瞧瞧,这是咱李家的姑娘,他宁家的大娘子!”刚骂完看门小厮,又转过身来对着宁家两人谄笑道:“我就是路上走的慢了点,是半点怠慢的意思都没有,这乔姐儿我是很欢喜的,来吗,妹妹,赶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