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国入境的道路两旁,种满了苍翠茂盛的树木,如今到了适宜季节,树上开着不知名的粉白花朵,微风吹过,花朵摇曳。
戚月和宿则分别站在不同的树木下,彼此之间隔开了三米的距离。
江复轩将不远处的飞舟收回,一回头,便察觉出宿则和戚月之间,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氛围。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宿则一样,随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宿则看着江复轩一脸想说不说又想说又为难的表情,一头雾水。
李鸿玉走到了江复轩的面前,尊敬开口,“江仙师。”
江复轩换回那副温柔微笑的面容,“鸿玉姑娘,有什么事吗?。”
“江仙师,回来的路上,我接收到了来自父王的消息,要带着李仙师他们先回一趟皇城,江仙师和宿仙师一起吧。”
父王,皇城,江复轩对李鸿玉的身份有了大概的判断。
他委婉开口道,“不了,我与师弟此次下山,也有宗门任务在身,不如就此别过。”
“他日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眼见江复轩去意已决,李沂清也不好再挽留,只得点了点头。
江复轩带着宿则拜别众人,临行之前,宿则望向戚月的方向,正好看到戚月也在看着他。
目光相对,转瞬即逝。
戚月目送着宿则二人离去,微叹了一口气。
她在心底暗自呢喃,宿则,希望今日一别,你我不要再见。
随即她转过身,便对上了自己大师兄那耐人寻味的眼光。
戚月有些尴尬,只得转头望向天空。
“咚咚咚——”
不远处,两列军队肃杀而来,铿锵有力的步伐声震撼着这片区域。
待抵达李鸿玉面前后,他们列队分别站定在道路两旁。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至,停止在李鸿玉的身前,待马车平稳后,身着女官服侍的女子从驾车的位置跳了下来。
“公主,韩贵妃派奴婢来接您回宫。”
“有劳姑姑了。”
许是再次踏上了熟悉的土地,李鸿玉之间的那种局促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威严。
“流苏姑姑,这两位便是受邀前来相助的李仙师和戚仙师。”
流苏上前恭敬行礼,戚月微微颔首表示回应。
随后几人依次上了马车,流苏坐在马车前方,挥动长鞭,马车在宽敞的道路上平缓地行驶,两列威武的军队分列前后,一列负责开道,另一列负责押阵。
他们一行人,出发前往雍国。
……
另一边的道路上,江复轩第二十三次偷看宿则。
宿则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师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哈,你和戚月师妹,是什么关系?”
江复轩可以完全确定,他提起戚月的那瞬间,师弟的周身,出现了一瞬的杀机,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是被江复轩察觉了。
“师弟?”
宿则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向江复轩。
江复轩不止一次感叹过自己师弟的桃花眼,不光笑的时候潋滟多情,就算不笑,眉目之间仍有情意流转。
“师兄,我与戚道友之间,并无关系。”
“那她今日早上,为何从你的房间出来?”
江复轩回忆着早上见到的那一幕,语气迟疑,“你还说你折腾了一晚上……”
“师兄。”
宿则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无奈,“是戚道友,走错了屋子。”
“昨夜,我在修炼时,偶然有所感悟,终在天将明的时候,抓住了一丝机会冲击化神。
“碰巧此时,戚道友误闯了进来,突破被打断,导致我神魂有些许不稳,所以有些累。”
江复轩听到这,神情变得严肃,“你确认,她是无心之失?”
宿则听到这里,声音有些发笑。
“师兄,事先戚道友并不知道我在突破,更何况,也没什么大事,师兄不必担心。”
“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弄清楚了内心的疑惑,江复轩的步伐变得轻盈。
“师兄,你是师父座下大弟子,深得其真传,何况这些年来,又常在外面游历,见多识广。”
“师弟有一事不明,想向师兄请教。”
江复轩听着宿则的夸赞,挺直了胸膛,“师弟你说,师兄我知无不言。”
他们二人走走停停,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山崖旁,宿则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的青山绿林,语气缥缈。
“戚道友,是个怎样的人?”
江复轩做好了为宿则解答修炼难题的打算,谁知道却等来了这么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虽然他满腹疑惑,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据我所知,戚月是随云宗宗主覃宁州的二弟子。”
“他们宗门,人情来往及事务处理有李沂清,宗门补给靠方弄溪,至于华衡嘛,后勤什么的归他负责。”
“戚月虽然是二师姐,但是在整个宗门也不负责什么,何况她长年隐在宗门,甚少露面,所以修真界也没有什么关于她的事迹。”
宿则听完江复轩的话,神色莫名。
“那师兄,在你看来,一个人前期和后期的性格迥然不同,又是因为什么?”
“前后性格差异巨大,想必十有八九是经历过什么锥心刺骨的事情。”
“又或者,是有什么迫使这个人,不得不发生改变。”
宿则垂眸沉思,戚月,你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呢?
……
回天大陆的偏远北部,壮阔的澜江如同一条天堑,将魔界与其他州隔离开来。
这里地域广阔,阳光永远无法穿透这片天地。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从边缘向深处蔓延,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荒原紧紧包裹。
荒原之中,未知的植物盘旋缠绕,与大地融为一体,偶尔有几声怪异的嘶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远方山峰耸立,其巅之上,伫立着一座宏伟的宫殿。
宫殿占地广阔,四周环绕着参天古木,整个宫殿自上而下的简朴低调。宫殿的正门上方,一块牌匾悬挂,其上以暗黑色的字体镌刻着“不落宫”三个大字。
站在魔界的入口处仰望,不落宫虽然色泽黯淡,但好似散发着金光,在无尽的黑夜中,宛如悬于天际般耀眼。
它是魔界永不坠落的太阳。
不落宫的后殿。
幽静宽阔的院子中央,黝黑的石头堆砌起一方池塘。池水清澈见底,鱼儿三两成群结队嬉戏。水池周围,各色花草竞相开放,生机盎然。
紧挨着池塘的位置,放置着一把竹椅,一位男子悠然的坐在椅上。
他的身旁,一位恭敬的老人垂手站立。不远处,几名侍女静静地侍奉在一旁。
椅子上的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岁,或许更为年轻。他身穿一袭墨色长袍,袍上以赤红丝线绣着神秘莫测的花纹。墨黑的发丝半拢于黝黑闪烁的头冠中,另一半则随意披散于肩后,愈发映衬出他苍白的脸色。
男子拿起放置在旁边的鱼食,不紧不慢的撒入水中。
鱼儿争先恐后的游上来,大口大口的吃着漂浮在水面的鱼食。男子看的有趣,眼中闪过一丝愉悦,一抬手,将整盆鱼食倒入水中。
“尊主。”
庭院外有下属前来,走到男子身后恭敬行礼。
池塘的水面被鱼食遮盖的密不透风,封冶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水面上挣扎跳跃的鱼儿,听到来人的声音后,他站起身。
远处的侍女连忙走过来,其中一位举起托盘,另一位取出盘中的方巾,递给封冶。封冶接过方巾,不紧不慢地擦拭双手。
“何事?”
“右长老传来消息,局势已被全面掌控。”
下属说完后,仍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
此时的封冶已经将手擦干净,他将方巾交还给侍女,双手背于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下属。
“令重那边如何?”
“令重少主那边一切顺利。”
“千珏呢?”
“千珏少主还在外面游历。”侍奉在一旁的老人适时接话。
“知道了,退下吧。”
下属起身,行礼后退出庭院。与此同时,又有新的下属步入庭院。
“尊主,我们的探子来报,雍国境内发现了随云宗的弟子。”
封冶听到此话,颇感兴趣,“随云宗的哪个弟子?”
“一男一女,貌似是随云宗的大师兄李沂清和二师姐戚月。”
封冶的眼神望向池塘,神色折射在泛起涟漪的水面上。
阿月,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池中的鱼儿因为不间断的进食,有两只已经翻起肚皮,漂浮在水面上。
左长老顺着封冶的视线看到漂浮的鱼儿,对着旁边的侍女示意。侍女会意,转身下去,不一会,带着几名弟子返回。他们分作两队,一队捞出鱼儿,另一队更换池水,放入新的鱼儿。
未死的鱼儿叠加着死去的鱼儿,一同被抛入水桶。桶中的一条鱼儿仿佛感知到了自己的命运,奋起一跃,“噗通”一声,掉落在封冶脚边。
“噗叽——”
封冶抬起脚,毫不留情的踩下去。
“过去这么久了,本尊也该出去看看了。”
“尊主,你的身体尚未复原,不可……”
封冶轻咳了几声,无所谓的摆摆手,左长老知道再劝下去也无用,无奈做罢。
他眼睁睁的看着封冶走出后殿,拐弯消失不见。
“长老,这些鱼儿……”
左长老望向封冶刚在站立的位置,阳光下,红白肉泥之中掺杂的鳞片闪着光芒。
“无法给尊主提供价值的废物,不配活在这世上。”
……
临安。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欢声笑语,到处充斥着繁荣热闹的景象。
远处彼此相连的山脉之上,层层叠叠的树木掩映着不知名的山涧。
山涧之中,某处杂乱无序的乱石堆旁,矗立着风化沧桑的石壁,透过石壁的缝隙,可以隐约听到其内传来的声响。
“哗啦——”
这声音,恰似锁链划过地面,又似有人低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