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已是“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的心境,痛苦早已与贫富无关,而只与心之所求有关。
青杳反问王适:“远达兄,你有一直想要完成的心愿吗?就是死之前一定要完成的那种,否则死不瞑目的事?对我来说,读完女学,能够在女学当学师,就是这样的事。”
王适慎重地回答:“我有。”
青杳没有问王适的那件心之所向的事是什么,因为不必问,既然他有,就一定能理解自己的痛苦。
“无咎君,我擅自觉得与你有很相似的地方,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有些选择。如果你是男子,恐怕你要成为我在太学里最强劲的对手了。”
“远达兄说笑了。”
“我是认真的。不仅是最强劲的对手,更可能成为过命的知交好友。所以有些话,对别人我是不会说的,但是对你我要说,而且希望你能听进去,也盼望你不要觉得我交浅言深。”
青杳自是不会这么想,但还是觉得奇怪,笑问:“远达兄,为什么你今天好像有很多话要跟我说似的?”
王适没有回应青杳的玩笑:“无咎君,女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不易的,男子也许可以靠读书、从军拼出一条血路来,可是女子只有三从,出身决定一切,可是你却走出了第四条路。”
青杳意外:“远达兄,你这是在夸我么?”
“无咎君,我很佩服你,我自问站在你的立场上做得不会比你更好,我想说的是,尽你所能,利用所有你能利用的,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青杳没听明白,但又确定王适的话是有言下之意的。
王适见青杳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递进地补充:“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与老师看学生的眼神是不同的,阿西娅酒楼那天我也在场,旁观者要比局中人看得更明白一些。”
青杳目光闪烁了一下,回避了王适的目光。
但王适既然话说了一半,也就没打算收回去:“那天,明明我送梁二公子可以把你一起捎回梁府去,但是他却抢先一步说要送你和罗戟兄。他何必多此一举呢?不过是想多与你待一会儿罢了。”
青杳惶恐了,王适不仅能够看穿她藏匿起来的心绪,还看穿了青杳不想被任何人留意到的事情。
“远达兄……是在担心我会辜负罗戟吗?我不会的。”
青杳急于表明心迹,似乎否认晚了,就会真的酿下什么大错。
可王适却无意让青杳为难:“只是提醒,既不是评判,更不是谴责。我甚至因为我多说这一句让你为难而感到无地自容了。”
青杳已经完全明白了王适的言下之意,他不知道杨骎就是智通先生,所以王适希望青杳如果能够利用到杨骎的话,不妨利用一下。
青杳也不是不知道杨骎是一座靠山,甚至是自己能够接触到的唯一一座靠山,可是她不想利用他,她拼尽全力,其实不过就是想跟他等价交换——他提供机会,她付出劳动,获取报酬,两不亏欠。可是不利用杨骎,青杳眼下确实是孤立无援;其实青杳不是没求杨骎帮忙,只是杨骎在女学这件事上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使手段的空间,只是……若是依靠杨骎,他要的东西,青杳能给吗?就算青杳能够不顾道德,难道能违背真心吗?
王适看出青杳的纠结,爽朗大笑道:“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天何曾求过人的报答?无咎君,别让世俗桎梏你,若有一天你能利用到我王适,请尽情利用,我王某人会觉得面上有光的!说到底,我们寒门子弟可走的路本就不多,又有什么可担心失去的呢?”
青杳内心深处生出一阵感动。
能够接受困境与短板,坦诚地面对欲望和野心,借能借的势,攀能攀的枝,怎么就不算是君子所为呢?
青杳现在理解王适为什么说两人有很相似的地方了。
“我也有很想问远达兄的问题。”
“哦?你问。”
把话说开,两人都觉得对彼此的了解更深,距离更近了。
“阿西娅酒楼那天,羊大人给你的建议,远达兄会采用吗?”
青杳指的是羊大人建议王适投靠杨骎的事。
“那个啊,我还没有想好。”
青杳感到意外:“难道你想选徐相?”
王适笑了,笑容中没有了他一惯的老成持重,反倒是带上了顽童的神色。
“我现在是自由的,我想选谁都行,但我想再多自由一阵子,直到我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也许到那时,又会有新的选择!”
青杳其实没完全听明白他的意思。
王适却翻身上马绕着青杳跑了两圈。
“无咎君,你也一样,你也是自由的,你想选谁都行!谁都不选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