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计划,自己这个只能算是连环套中的一环。
面对李瀛的质询,苏婵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反问:“公主被突厥小王子捉弄,太子作为公主的胞兄,难道不该做点什么吗?”
“孤做不做,干你何事?况且,你怎知道孤什么都没做?”
“因为谁都看得出公主在冬狩期间郁郁寡欢。”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李瀛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青杳嘱咐苏婵,要她一定不要告诉太子她的身份和姓名,这既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吊起他的兴趣。
“你一定要让他知道你知道他是太子,却不要透露一丝关于你的身份。”
苏婵点头,这是建立太子对自己好奇心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青杳继续说:“他是太子,如果他真的想知道你是谁就一定能知道,在所有获知你身份的途径里,你自己告诉他是最没意思的。”
还是那句话,苏婵不能做太子身边的某个女人,她要做最特别的那个女人。
苏婵明白青杳的意思:“这就是你用在杨国舅身上的办法?”
青杳自嘲地笑了:“准确来说,这些办法都是我从他身上学来的。”
“太子殿下不必知道我的名字。”
李瀛觉得有点意思:“你有胆量做坏事,却没胆量认领?”
苏婵理直气壮:“等明天巴沙尔的马被绊倒,他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他我的名字,敢作敢当。”
“可以告诉他,却不能告诉孤?”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殿下无关。”
“孤都看见了,可就不是无关了。你到底是谁?”
“我是大唐最有正义感的姑娘!”
太子笑出声来,笑声爽朗。
“好吧,大唐最有正义感的姑娘,这个称呼实在太长了,有没有短一点的?你看,孤的学名叫做李瀛,但是家里人都叫我海海,你也可以叫我海海。我连我的乳名都告诉了你,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青杳告诉苏婵,适当地透露和交换信息是建立信任的重要过程。
苏婵低声念了几遍“海海”,然后说:“我家里人叫我小九,你也可以叫我小九。”
建立好奇、建立信任已经都完成了,还剩最后一步。
建立念想。
李瀛主动提出要帮苏婵挖这个绊倒巴沙尔的陷阱。
“既然孤看到了就不能装作没有看到,孤与你一起干这件坏事吧。”
苏婵露出欣悦的笑容。
当然太子是不会亲自动手的,有八个护卫代劳,李瀛只是和苏婵坐在一边看他们挖坑,一边聊天。
“要不要堆点马粪进去?”李瀛提议,一想到巴沙尔一身马粪的样子,李瀛也有些期待了。
苏婵调动起崇拜而又快乐的目光,激动地点点头。
待陷阱一切都布置好,李瀛发出邀约:“明天咱们一起来看巴沙尔的笑话吧。”
苏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让李瀛感到有些不解,也有些着急。
“那部分有别人负责。”苏婵小声说。
太子哑然失笑:“你们居然还是团伙作案,孤这个妹妹还有这样排兵布阵的本事,真是小瞧她了,她这回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见苏婵默认了自己是公主安排的,李瀛再度发出邀约:“明天你无论如何想办法来吧,你不想看‘敌人’落网吗?”
苏婵想起青杳前夜的嘱咐:“不要答应他的请求,但也不要不答应。”
要留下念想的空间。
“我……说不好。”
“我等你!”
“我真的不一定能来。”
“你不来,孤就一直等着。”
青杳觉得有些事不能够再拖下去,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主动去找了夏怡。
夏怡在帐前看到青杳的眼神中带着意外,正如青杳所预料的一模一样。
但夏怡的养气功夫远在青杳之上,她仍是笑意盈盈地跟青杳打招呼,似乎两人之间什么矛盾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青杳本来想笑一下,但实在是笑不出来。
只能开门见山地说:“我认输。求你放过我吧。”
夏怡的笑意更深了:“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青杳走近了一些,故意让夏怡看清楚自己身后披着的这件黑色大氅。
果不其然,夏怡认出了这件大氅的主人是她的丈夫,皱起了眉头:“这件大氅,你从哪里得来的?”
青杳毫不避讳地迎上她的目光,反问:“你说呢?”
夏怡就算再傻,也该心里有数,更何况她非但不傻,还算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
夏怡几乎有冲动扇青杳一巴掌,但是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她得顾忌着点身份。
“去河边走走吧,那儿说话方便。”
夏怡不想让顾青杳在刘家的帐子附近待太久,以免让刘子净看见她。
青杳欣然接受邀约:“好啊。”
两个女人牵着马漫步在玉带一样的河边,明日就是丰收宴,也是太学生和金吾卫冬狩比赛见分晓的日子,男子们都进山打猎去了,加上天气寒冷,河边除了打水的佣人之外,很是清净。
夏怡冷冷地问:“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青杳报以冷冷的回答:“你自己做了什么,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夏怡扬起手来就扇了青杳一巴掌,“啪”的一声在山谷中回响。
她善于射艺,手劲大,一巴掌抽下来,青杳的脸火辣辣的疼。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向我示威?”
“你的威风也就只能在我面前耍一耍了吧?”
夏怡再度扬起手来,打算抽青杳第二个巴掌,但是手臂被青杳在半空中抓住了。
“进女学当学师,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吧,否则你不会这么不择手段,我记得从前你是一个给自己、给别人都留体面的人。”
夏怡缓缓收回了手,转过身去面向河水,青杳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感慨万千。
她嫁给刘子净也有五六年了,一直无所出,无疑是压在她身上的巨石,日复一日只会更加沉重。诗丽黛是难产而亡的,所以要不上孩子这个事只能是夏怡的问题。在诗丽黛死后,夏怡虽然在名份上依然只是如夫人,但是作为刘子净唯一的枕边人,里里外外她有的是正房夫人的体面,直到夏天刘子净纳了第一个妾室,是青杳在画舫上和苏婵同期的学生,叫小青。虽然青杳自己不觉得,但很多人都说小青有点像青杳,好像刘子净也说过小青像十几岁时候的青杳。这么想来,小青在夏怡手下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女学重启后,刘家有意将刘子净的侄女通过女学让她能够有机会成为太子的侧妃,所以家里如果有一位女学师的话就会方便很多,于是这就成为了夏怡最后的机会。她必须向刘家证明自己是有用的,以此作为进身之阶,甚至才得以保住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否则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小青,甚至她的头上会压上一个真正的正房夫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走不出的局。
只能说路都是自己选的。
“你不想让我进女学,他似乎却非把塞进女学不可,你们俩商量好没有,到底听谁的?”
夏怡扭过头来看青杳,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的神色印证了青杳的猜测,在这件事上,他们俩各忙各的,没人在意青杳的死活。
“你不知道吗?在你忙着散布我勾引你丈夫的谣言的时候,你丈夫写信举荐我当女学师的候选人。”
青杳在夏怡的脸上看到了被背叛的表情,那种受伤不是装出来的。
是啊,自己的丈夫背着自己帮情敌,任谁都挺难过的。
夏怡深受打击,连语气都不似刚才那样倨傲了:“你是在向我炫耀吗?”
“不,”青杳微微摇了摇头,“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是来认输的,求你放过我。”
见夏怡没明白的样子,青杳又说明白了些:“你们两口子的事,别扯上我。”
夏怡冷笑了一下:“他是太学的博士,既然他举荐你,你就去呗,何苦来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青杳也笑了:“进去让你给我穿小鞋?”
“谁给谁穿小鞋还不一定呢。”
“女学不是刘子净开的,谁进谁不进,你我说了都不算,他说了也不算。”
见夏怡有些愤怒,青杳平静说:“悦梦,我有意中人了,是要准备成亲的。”
青杳淡淡的语气饱含真诚,让夏怡一时语塞了。
“你放出去的那些流言令我很困扰,我知道你本意也不是想伤害我,甚至这个流言本身也在伤害着你。”
是啊,哪个妻子愿意在外面承认自己的丈夫被别的女人勾引了呢?人家听到了不会觉得男人有问题,只会觉得这个女人留不住男人的心,如果这个女人再无所出的话,就更会得到一句活该了。
“所以我想请你帮帮我,也算帮你自己。”
夏怡带着提防问:“怎么帮?”
青杳循循善诱:“我帮你做到你想做到的事。”
夏怡一挑眉毛:“我不信你会这么好心,这么大公无私。”
“我当然也并不是无所求,”青杳直视夏怡,“学监大人会派人对每一位女学师候选人做调查,要是问到你这里,替我美言两句,不过分吧?”
夏怡没有立刻答应:“先说说你打算怎么帮我?”
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夏怡的作派。
“我知道刘家想跟皇室攀亲戚,”青杳说得尽量婉转,“但是太子又岂是那么容易近身的?只看这次冬狩各家的女眷,莫不都是争奇斗艳,为着接近太子明里暗里的小动作太多了。”
青杳说的自然是事实,夏怡也因为迟迟无法找机会替侄女突破皇室小范围的交际圈而苦恼,眼看着冬狩在明日即将结束,要是再没有一点进展的话,自己回去又要看上人们的脸色了。
“明天一早,安澜公主会去山中驰马,太子也会陪妹妹一起散散心。邀请的人里有慎勤伯爷家的大小姐梁瑶,她与公主姐妹相称,关系甚笃,她会发请帖邀请你和刘芷瑜小姐同往,这是难得的亲近太子的机会,帮你丈夫的内侄女好好把握吧。”
夏怡将信将疑:“你有这么大的能力?”
青杳淡淡地:“谈不上。梁瑶帮过公主一个小忙,我帮过梁瑶一个小忙,左不过是一张请帖,真正如何笼络太子,还要看刘小姐的本事。”
夏怡还是不相信青杳:“你真的肯帮我?”
青杳很坦然:“我也不想,可若是刘小姐能得太子青眼,你在刘府的日子就会好过,你和子净感情好,就不会给我找烦恼,说到底,我还是为了我自己。”
青杳的解释对夏怡来说已经很有说服力。
但夏怡仍然是一个谨慎的人:“不过你刚才所说的都只是在给我空画饼,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知道太子一定会出现?”
“你回去以后请帖应该就送到了,明早的驰马我会陪着梁瑶小姐一起去,太子会出现是公主的消息,即便太子不出现,与公主建立往来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吧?”
“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直到明天我得到我想要的。”夏怡的口吻已然是个老练而辛辣的贵族夫人了。
“当然可以。”
两人打道往回走,因为初步建立了合作意向,因此气氛不似来时那么紧张。
“青杳,你真的想当女学师?”
“想啊。”
“为什么?”
“谋生。”
夏怡笑出了声来,仿佛青杳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
青杳也笑笑,夏怡是不会理解的,她有她走不出的局,青杳也有青杳走不出的局。
“我建议,你应当在万年县主身上多下功夫,女学的事她说了算。”
“又不是我不想,悦梦啊,我跟你不一样,你伸手轻轻一够,就能够着皇亲国戚,夫家又有做太傅的祖父帮忙引荐,我什么都没有。”
“你有慎勤伯府的大小姐啊。”
“梁小姐是厚道善良的人,但我与人家只是雇佣关系罢了,人家肯为我写一封荐信,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夏怡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青杳,只能说路都是自己选的。”
青杳停下来看夏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