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要断他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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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多雨,又一夜暴雨倾盆。
两马一前一后疾驰,在险滩头急急勒住,马蹄飞溅一片泥花。
夜色因雷电时明时暗,黑暗尽头,数条人影被暴雨冲刷。
他们头戴斗笠,身着黑衣,手提长刀。动作一致,似乎一群复刻的鬼魂。
阮道生一手挡住李寒,将环首刀从腰间拔出鞘。
“你果然活着。”为首者客客气气叫道,“重光。”
阮道生将一枚响箭丢给李寒,着意压低声音:“我拖住他们,你先回城。走官道,今夜进城后放掉响箭,城里会有人接应。告诉他们,你是阮道生放鸽子要送的人,他们会护你周全。”
李寒咬牙问道:“你怎么办?”
话刚出口,对面刺客已冲破雨幕、如箭般飞速刺来。
暴雨瓢泼里,刀锋相撞迸出火光。
阮道生不答,只举刀迎击。那是李寒第一次见识私剑的威力。
面前鏖战的不是人,而是一群夺食厮杀的野兽。阮道生身陷其中,如同被群豺围攻的一头孤狼。环首刀是他唯一的爪牙,在别人那里尚无法自卫,但在他手中却变成最利的武器、天降的神兵。
兵器发挥的威力已不由兵器本身决定。
四溅的不知是泥水还是血水,电光劈落时阮道生侧脸已经沾满鲜红。他却不知疼痛、不知疲倦般,突然双腿一蹬马镫,以惊人的爆发力腾到半空,横刀将两名刺客打落下马。
包围圈瞬时被撕开一个裂口。
于此同时,阮道生低声喝道:“走!”
他背对李寒调整呼吸,扬声道:“并州十万冤魂在上,叩谢李郎!”
李寒没有迟疑,咬紧牙关急抽马鞭,飞速从撕破的包围圈中疾奔而去。
暴雨如同疾鞭抽打在脸上,李寒听见身后叠叠翻涌的追杀声,不断迫近、不断被拦阻,他什么都来不及想,能做的只有跑、快跑、不回头地跑。
口中铁锈气越来越浓,心脏如雷搏动时,他望见不远处矗立的城门,用尽全身力气放出那枚响箭。
啪地一声,在半空炸裂,宛如烟花。
果然,冲入城门后,又人快马前来迎接,和他接头后急声追问:“阮郎呢?”
李寒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
雨终于停了,污垢冲刷殆尽,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摸了把脸,手心一片被冲淡的鲜红,像流了满面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