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福,体态轻盈,宛如青鸟。她青草般的衣裙低垂,是遍生仙卉的羽翼微振。
她正举翅欲飞。
吴薰说:“将军也入座吧。”
吴月曙叫一声:“阿薰。”
吴薰笑道:“阿兄,将军说得对,我们不到绝路。”
她探手去捉那酒壶,下一刻,被吴月曙按住手掌。
两兄妹角力般地相望。
终于,那只男人的手退回去,任由女人将砒霜毒酒倾绝在地。
萧恒从桌前落座,也分得了一碗兽皮棉絮的浑汤。
吴薰抱来最后一坛酒,重新取碗给他们倒满。
萧恒抬头,见臂上悬挂一把宝剑,不由奇道:“使君是文士,竟也会用剑。”
吴月曙道:“我是由温国杨公察举而上的,当年出任潮州,恩师曾授我此剑,对我讲,天下已然疮痍遍布,潮州也不再是鱼米之乡。他劝不住我,只能将此剑赠给我,若我有身败名裂的一日,留给我做不受锻炼之辱的退路。”
“使君当年赴任,求的是什么?”
“大展宏图,澄清吏治,让治下百姓活得更好。”
“到今日,不曾更改?”
“改了。”吴月曙说,“今日,我只求他们活着。”
尽是求不得。
一片死寂里,吴薰起身步到壁下,回眸莞尔道:“二位但请饮酒,妾与二位舞剑助兴。”
她哗地掣出壁上宝剑。
剑光如秋水,眸光如秋波。
吴薰身如游龙,衣裙飞舞,青虹斜出。剑锋挑、刺、翻、卷,银花火树重叠怒放。陡然间,壁上剑影刺入人影,像破腹,像天裂。下一刻,吴薰旋然托剑而起,手中是新生儿也是五彩石,她在分娩,也在补天。
萧恒持酒不饮,静静注目。吴月曙泪流满面,击节歌道:“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侧身东望涕沾翰!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路远莫致倚逍遥,何为怀忧心烦劳!”*
歌罢,涕满衣襟。又复歌、复舞、复击节而起。
……
萧恒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他酒量向来不错,或许是饥饿劳乏的缘故,昨夜竟酩酊大醉。醒来正伏在桌边,对面吴月曙抱酒碗仰面倒地,脸上泪痕未干。
一旁,吴薰不见人影,壁上剑鞘空空。
她大慈大悲的笑容从脑中一闪而过。
不祥之兆。
萧恒腿跪得发麻,撑案起身时哨兵闯进帐中,失声叫道:“将军,使君,快去城头瞧瞧吧,吴娘子她……”
这一声如同霹雳,吴月曙惊醒过来,颤声问:“吴娘子怎么了?”
“吴娘子昨天叫人把祭祀稷神的大鼎搬到了城下,这烧热了鼎,拿剑站在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