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烨舟又惊又喜，受宠若惊，狂喜乱舞……

但很快，他断定自己幻听了，猛掐一把脸，疼得龇牙咧嘴，还是不太相信柔煜川嘴里会说出这种话。

在戈梅斯星面对漫山遍野的敌人，当通讯器里报出援军是“启明号”的那一刻，他震惊欢喜，有闲心想了下和柔煜川重逢的画面。

五年未见，一上来就亲人家脸，太流氓了。

打招呼是喊“川川”，还是“指挥官”……

他可以留在启明号吗？

整个联邦，唯独启明号没有军方的护卫舰，按规定少校以上的军衔才有资格担任星舰安全官，他花了五年时间学会如何在危机四伏的宇宙中生存，爬到少校的位置，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一定会有吧，然后他们可以一起星际航行，探寻未知的世界。

想到这些，厉烨舟战斗状态振奋到极点，横扫所有挡着他靠近柔煜川的敌人。

战斗结束，他如愿留在启明号，结果柔煜川对谁都冷漠疏离，对他……更是加倍嫌恶，看他的眼神如同应该当场消杀的大蟑螂。

他数次试图找柔煜川谈一谈，但除却工作，柔煜川总是避而不见。

明明在一艘星舰上，他们之间仿佛相隔无数光年。

当布伦南元帅亲自致电他，才明白过来——柔煜川和第三军团之间远远不止打几场嘴仗那么简单，而是军政双方无休止的博弈，更清楚第三军团把他安插进启明号的真正目的……他是会伤害柔煜川的一枚棋子，也是令柔煜川感到深深自责的存在。

他理应断然拒绝，有必要时采取点强制措施控制住耍酒疯的人，等到酒醒之后双方坐下来，趁着大好时机，展开一场友好、深入的正常交流，解决误会与矛盾，并展望未来，但柔煜川身上的酒味，随着不断升高的体温，浓郁弥漫，把他也熏醉了，身体给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之后，出乎意料，又顺理成章。

虽说都是第一次，但一个在男人堆里长大，荤段子听了无数，一个在喝醉前临时抱佛脚学习了基本知识，在酒精的加持下美妙到难以言喻。

还没做完准备，柔煜川突然抓住厉烨舟的肩膀，掀翻在床上，然后坐到他身上，高傲的姿态犹如王者。

王者的出征，无所畏惧。

本被欲望染红的脸颊变得煞白，额头青筋突突狂跳，但他打定了主意继续下去。

这把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厉烨舟吓得不轻，托住柔煜川，阻止他的莽撞行为，“别别别……你会受伤的……”

厉烨舟说着要起身，柔煜川一脚踩住他的胸口，接着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他的手背上，喝令道：“闭嘴，别动。”

厉烨舟疼得松了手劲，就这么电光火石的功夫，柔煜川达成了目的。

“……”柔煜川心想，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痛得要死。

他活二十四年十一个月来所有的素养在此时此刻爆炸升天，死不瞑目，只想大骂脏话。

艹，这是对他妄想过一份感情的惩罚。

没关系，他欣然接受，当明天是末日，不留余地地尽情放纵狂欢。

直到疼痛被另一种感受冲淡，柔煜川双臂环住厉烨舟的脖颈。

无声地邀请，厉烨舟吻上去。

“唔……”柔煜川被厉烨舟死死地缠住。

他紧闭的心，快被柔软地撬开。

不该是这样的。

不能是这样的。

他全身抖得更厉害，拼尽全力推开厉烨舟。

“川川？”厉烨舟不解。

柔煜川被他深情的视线灼伤，慌张地避开视线，“不可以接吻，受不了滚蛋。”

“好可惜……”厉烨舟低头流连在纤细的脚踝，“柔煜川，我是在做梦么……”

“就当是梦吧。”仅有一次的梦。

“你是爱我的，对吗？”

“……”

“柔煜川，我知道，我也爱你。”

“……”

“柔煜川，说出来吧……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柔煜川惶恐了。

踏寻过无数星星的他，却再也抓不住曾经照亮自己黑暗心灵的那颗星星。

明明眼睛能看到那颗星星依然光明温暖，可又那么遥不可及。

他想大叫“滚开”，可是沉溺在深情之海中，溢出唇齿之间的字眼只有厉烨舟的名字。

天色微明，下起大雨，雨点落在窗上，滚落出蜿蜒曲折的水迹，又在朝阳升起时，消散去，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不对。

柔煜川系好领带，望着镜子，领口上方的浅红吻痕，以及红肿的嘴唇，一夜未睡导致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一副纵欲过度的衰样。

他有点烦躁，冷着脸穿上西装，随便抽出一条围巾，四月底的海滨城市不适合戴围巾，但没办法，要去政府部门汇报工作，必须遮掩痕迹。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柔煜川转身时脚步趔趄了一下，然后用力推开凑上来的厉烨舟。

“你离开启明号吧。”

厉烨舟愕然，满腔的话堵在舌尖，差点把自己噎死。

柔煜川微微昂起下巴，一双眼睛犹如深渊，“我以启明号指挥官的身份通知你，厉烨舟少校，从今日起，你不再担任启明号安全官，即刻起退出我的团队。”

沙哑的声音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与昨夜全然两个样子，好似那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昨晚……”

“我喝醉了，无论发生过什么都不是我的本意。”

柔煜川翻脸不认人的本事炉火纯青，“渣男”姿态信手拈来，如果被媒体曝光，能霸占整整一个月头条，无数二百五一求被渣的机会……

厉烨舟死抿着嘴，憋住笑。

再相拥在这张床上，他们依然深爱彼此，柔煜川再也不会推开他。

他的川川是世界上最专情的人。

厉烨舟听着渐渐轻缓的呼吸声，小心轻柔地挪开柔煜川的胳膊，做贼似的爬下床，他没舍得立刻逃出去，回头给柔煜川盖上薄被，欣赏着他恬静安逸的睡颜。

柔煜川在他怀里拱了好几下，头发乱糟糟的，睡衣领口歪斜到肩头，如此不讲究形象的柔指挥官，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厉烨舟美得心花怒放，在柔煜川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无声地踢踏着舞步，去楼下书房。

庞斯上将——布伦南元帅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第三军团里的灵魂人物之一，被困在11号星球无法返回，无疑是又给风雨动摇中的军团扯开一道大口子。

他整肃第三军团的计划趁此时机，继续大步迈进。

除了布伦南，当年对柔煜川施加过伤害的人，他一个个挖出来，是时候清算了。

别墅里有家政机器人，可以轻松做出晚餐，但厉烨舟打算在家里的第一顿饭由自己亲手做。

等打开冰箱，他傻眼了，除了包装整齐的营养餐、饮用水和低度数的酒精饮料，连根菜叶子也没有。

卧室里的鲜花，让他下意识以为别墅里一应生活物资都有。

“莫非柔家讲究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现挖现做？”他望向窗外，试图找到一片菜地。

这时，响起门铃声。

厉烨舟十分好奇是谁，跑去开门。

“您是……”他看着门口鱼头人身的生物，猛然想起来，“您是基布尔的姑妈！”

来自费里德星，拥有心灵交流的能力，歌声有治愈的力量。

姑妈和善的微笑：“你好，厉上校，我是阿德琳，庄园管家。”

厉烨舟赶忙让开一步，请她进来。

“煜川跟我说了你在食物上的喜好，”阿德琳没进门，将手里的竹篮子递给厉烨舟，“是老爷子和老太太自己种的蔬菜，肉类是外面买的，非常新鲜。”

“妈和我说……如果当时不是您及时发现并治疗，柔教授他……”想起柔照宁的话，厉烨舟对阿德琳格外的亲近与感激。

阿德琳道：“煜川本身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我只是与他的意识沟通，反复告诉他一定要活下去，类似于催眠暗示。”

厉烨舟不打算细问当时的状况，认真地鞠躬道谢：“谢谢您。”

“你这老实孩子，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阿德琳虚掩着嘴，爽朗地大笑，“那年煜川和你在家门口居然被狗仔队偷拍，老爷子大发雷霆，加强了安保措施，所以这一带非常安全且私密性高，和煜川尽情度过浪漫而轻松的假期吧。”

她挥挥手，麻溜地离开别墅，让小两口过二人世界去。

厉烨舟做好晚饭，哼着歌上楼，柔煜川已经醒了，正坐在落地窗前处理工作。

他好像端坐在漫天的星辰之间，月色为他披上一层朦胧的银衣，白雾似的纱帘在他头顶上轻轻地扫过，厉烨舟看得一愣又一愣，忽然有种马上步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紧张感。

“傻看什么呢？”柔煜川注意到厉烨舟来了，却默不作声地呆站了起码一分钟，于是歪头看来，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纯白色的纱帘正好从他的肩头滑落。

厉烨舟的脑子里自动播放婚礼进行曲。

“……柔教授，”他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出仪仗队的阵势来，一到柔煜川近前立马原形毕露，嬉嬉笑笑着坐在柔煜川的身后，环抱住自家爱人的腰，下巴搭在肩窝上，“我以为当时你会上了我。”

“嗯？”柔煜川懵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笑出声，“我不就是在上面吗？”

“歪理！”厉烨舟指指点点，“能问下为什么吗？”

柔煜川哭笑不得，回手勾住厉烨舟的后脑勺，互相蹭蹭额头，“怎么，想我上你？”

厉烨舟亲亲柔煜川的嘴角，“如果柔教授想的话……”

“不想。”柔煜川侧过身，捏住厉烨舟的下巴，迎着火热交缠的鼻息，逼得更近，然后一吻落在他的唇角，“哎呀，眼神不好，亲歪了呢——”

他故意拉长的语调，被厉烨舟纠正的吻堵死。

月色撩动银弦，奏响流水般的动人乐曲，回荡在耳畔。

待乐章落幕，厉烨舟仓皇逃进浴室。

柔煜川点了根烟，慢悠悠地来到浴室门前，敲敲门，门没反锁，被他敲开巴掌宽的缝隙，“厉上校，需要帮忙吗……”

浴室里，空无一人。

他往浴缸里望一眼，也没人。

浴室有道门直通衣帽间，他放轻脚步，在自己家里扮作小偷，鬼鬼祟祟地打开门，意外的是厉烨舟也不在这。

别墅的布局，他再熟悉不过，难道厉烨舟会原地消失的魔法不成。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震得整个胸腔发疼，“阿烨？”

总是立刻蹦到他面前的人，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