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传来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开门的是牛斯与。

牛斯与知道琴闵，当然了，谁不知道琴闵？她可太出名了，从她回村到现在的所作所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说不定有来者，“进来坐吧，我女儿刚睡着了。”

琴闵拿着礼物跟在牛斯与身后，这房子只有大门这一个门。堂屋是没有门的，一个布帘子挂在门上，用来挡冷空气。进了堂屋，一楼的房间也都是没有门的。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呢？都是一个村的，太客气了。”牛斯与把琴闵递过来的礼物放在墙边，热情地说，“我带你参观参观我的房子，这外边院子里有厨房、厕所和洗漱间，里边一楼一共有两个大屋子，西边的屋子我住，东边的屋子以后给高睿住。”

高睿现在就躺在西边屋里的床上睡觉。

“楼梯底下放点日用品杂物之类的。”两人顺着楼梯上到二楼，“我本来还想着楼梯要不要修在院子里，但是冬天下雪上楼麻烦。我去看了别人家新修的房子，想来想去还是修在里边好，方便。”

“是的，冬天去院子里太冷了。”琴闵知道这里的冬天有多冷。

“你看二楼，东边一个屋子，西边两个屋子，中间是大厅，你看这阳光。等高睿大点，可以在这里摆个大地毯任她玩儿。”牛斯与张开双臂比划着，她的脸上满是笑意。

琴闵看着这个没门的水泥房，“挺好。”

“等高睿大了想住楼上就住楼上，想住楼下就住楼下，都随她。”牛斯与心胸开阔，两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想怎么来怎么来，“三楼我准备以后放粮食和用具，这里我不准备装修了，只装修下边两层就行。”

“钱还是要用在刀刃上。”琴闵跟着说。

“是啊，以后孩子大了，花钱的地方就多了。”牛斯与叹气，“有压力，但是也幸福。”

“你这也算独栋别墅了，资产超过许多人了。”琴闵很佩服她，“我都没想过能去要一块地，只想着去城里买个小房子。思想被束缚了，在我的认知里，在城里买房子要比在村里得到地简单。”

两人往楼下走，牛斯与说，“我当初是没办法了，我没住的地方了，如果我不争，我后边怎么办？没人帮我，连我妈都在怪我，怪我脾气大，不知道忍让。”

“可我不想忍让，我只想离昏。”牛斯与想起自己被娘家推出门，她们让她滚，让她再去找个男人。没人想让她和她女儿住几天，她只好去村里的工作处打地铺，还好当时是夏天。

“幸亏你坚持住了，你很勇敢，说心里话，我非常佩服你。”琴闵和牛斯与坐在院子晒太阳，冬天有阳光的地方要比屋里暖和许多。

牛斯与笑着摇头，“你才是令人佩服的，我是不敢到处发传单，我没有那个勇气。”

“因为我们处境不同，我在这里只待几天，发传单对我影响不大。”琴闵思索着，“其实……”

“她们没打你吗？”牛斯与问。

琴闵挑眉，她笑出了声，“你觉得她们会打我吗？”她看着牛斯与的眼睛说，“如果我打了他一巴掌，他会愤怒反击。如果我用棍子打他，他会开始防御。如果我借到更大的力‘打’他，超出他能承受的力，那他只会想要躲避，不敢见人。”

牛斯与一下子被点醒了，她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人的承受能力是有界限的。事情超过他的承受力，他就会开始崩溃。”

“最主要的是，很多人只是年龄大了，他们的承受力从始至终都是最低等的。”琴闵讥笑道，“成年人，也不过如此，反正只要不死，就会一直变老。又不需要经过考核才能长一岁，年龄大不代表这个人有多厉害。”

“是啊。”牛斯与感同身受，当初她的家人迫切地赶她出门，就是害怕她赖在家里不走了，在她们看来，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一个外人，不能留在家里，否则她们会恐慌。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琴闵问。

“我在村口找了一个工作，当店员，一个月两千多。”村子附近的工资是非常低的，很多人说，如果去大城市每个月挣四千块，那为什么不在家里打工呢？

因为在家里一个月只能挣一两千，进厂里女人能拿两三千，男人三四千。

“每天工作多长时间？”

“早上九点到下午七点。” 牛斯与不知道这样的工资什么时候才能攒够装修的钱。

“孩子呢？你工作她去哪儿？”琴闵想起来高睿，她还没上幼儿园呢。

“先带着，再看情况吧。”牛斯与感觉烦躁，这些事情理清楚也让人绝望，钱太少了，两千块钱够两个人用吗？幼儿园一年的费用那么贵，越想越头疼，也不知道琴闵问那么多干什么，问得她焦虑，今晚还能睡个好觉吗？大过年的非要聊这些，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实你也可以往外宣传啊。”琴闵接着刚刚她被打断的话说，“只是你不用像我一样发传单，你可以发在网上。”

“我不想去网上说这些，我现在只想赚钱，不想惩罚谁！”牛斯与双手抱头，她还沉浸在刚才的焦虑中，“我现在得把孩子养大，还要装修房子，我没时间去和她们掰扯谁对谁错！”

“如果发在网上还能赚钱呢？”琴闵说。

牛斯与的头从双手中解脱，她抬头看琴闵，神色疑惑，“这怎么赚钱？”

“坚强的母亲离昏后独自抚养孩子，并靠自己的实力争取到了一块房基地，勇斗无良亲属，最终盖起了一个空房。”琴闵说，“这就是你的人设，房子也是现成的。你可以开号做点视频，记录你的日常，比如现在你是如何辛勤打工赚钱装修房子的，未来如何独自抚养孩子，还可以谈谈过去你是如何拿到房基地并且克服了什么样的困难盖起了房子的……很多都可以说啊。”

“这有人看吗？”牛斯与不相信这个能赚钱。

“当然了，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人的爱好总是奇奇怪怪，你只管去尝试就好了，结果会告诉你答案的。”琴闵工作见多了奇怪的人，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做不到的。

牛斯与摇头，“那么多有出息的人，我既没学历又不会说话，我不行的。”

“你没做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很多有学问的人也不一定喜欢做这个工作啊，而且她们有学问也不一定在这方面比你强啊。”琴闵不悦，“你拿出要房子时的底气，别预设结果！去做！！！”

“想想你孩子的学费，想想你房子的装修费，想想你现在的处境，别以为有了房子就可以松懈了。虽然你现在是很多人羡慕的人，但是这不是人生的终点，如果你每个月辛苦打工才能拿到两千块，你真的有精力照顾孩子吗？如果你照顾不过来孩子，被你前夫家趁虚而入了怎么办？你知道的，小孩子谁对她好，她和谁亲。你总不能辛辛苦苦在前边打拼，结果冷落了孩子，最后孩子不和你亲吧？那你岂不是一手好牌打烂了？！”

牛斯与脸色惨白，如果孩子被前夫家洗脑了，那她岂不是辛苦打拼十几载全给前夫家卖命了？那她不就成了笑话吗？拼搏半生归来仍是某家妻？！

“养孩子很花钱的，多一条赚钱的路子，你可以试一试嘛，能挣一点是一点。以前的人还放弃工厂的工作去南方打拼呢！就算真的不挣钱，再找下一个呗，人生就是迎难而上，早日实现财富自由，早日享福。”琴闵给牛斯与时间考虑，她今天来就是想和牛斯与说这些，“而且你的人设和资源是现成的，别人还得演戏，还得租场地。而你，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钱就该你赚！！！”

不得不说，互联网确实给了学历低的人比以往更大的上升空间。很多人想上升到更高的阶级，可受到上学有用论的影响，人们往往认为学历低的人不应该比学历高的人赚得多。可是如果穷人想要成为有钱人，那为什么学历低的人不能赚更多的钱呢？反正，学历只是一段时间的奖励，又不是整个人生的束缚。

人，像桶里的螃蟹，想要爬出桶，又做了额外的事——把上面的人拉下来，把下面的人踩下去。

牛斯与没有沉默太久，与其每天因为赚不到钱而焦虑，不如行动起来，就算失败了，也比在焦虑中恐慌好，“我可以试试，你说得不错，我这是现成的，几乎不用花太多额外的钱。试一试，肯定能赚钱的！别人行，我也行！”

“对！你肯定行。我相信你！”琴闵很开心，如果牛斯与能赚到钱那就太好了，这样又励志又少了两个悲伤的女儿。

“你为什么帮我？”牛斯与好奇，她和琴闵虽然在一个村子里生活，但并不熟悉。

“因为……”乞求帮助的人希望别人雪中送炭，但施救的人更愿意锦上添花，“你先拯救了自己。”

自救者，人恒救之。

牛斯与以为琴闵有所图，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很意外的答案。”

琴闵微笑，“等你挣了钱以后，会有新的麻烦出现。你的母亲、你孩子的父亲、你的人际关系、网络上的讨论、网络骗子、各种机构……总之，你赚钱之后，一定要给自己和孩子留出保障金，不要被金钱迷惑到失去理智。”

“我会的。”牛斯与看向屋里，那里躺着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