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地向面前的学生们磕头,“我赔偿你们家属……我有钱,我有足够的钱,能够,能够赔偿……”
阮崎志上前,猛地挥起手臂,一拳打向他的太阳穴。
“报道那日,原本属于我的全额奖学金,落到了别人手里,从那天开始,我就该想明白,你不是个东西,”阮崎志摇了摇头,“我梦寐以求的最高学府,竟由你这样的人来做领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学生们高举着火把,激昂地喊着口号,群情激愤。
王宇行贴在方缇的后背上,在操场学生们的最后面,看着这行刑的一幕。
“这有什么可看的,”他不明所以地问方缇,“看你的实验成果?”
“激动。”方缇握着拳头。
“一人一刀,”阮崎志道,“女孩子们先来。”
他将手中的短刀递给了一个坐在前排的女孩。
“颍楠,你来。”
那女孩站了起来,齐耳短发,白布黑裙,虽然望着刀的时候,眸光颤抖,可走向那把利器时,脚步却很稳当。
方缇看到她有些扭曲变形的手臂,想起侦察兵破获而来的照片中,就有这个女学生,她是被害者之一,手臂是被校长行凶时硬生生撅折的。
松日根吓得脸上变色,连忙往后躲着那逐渐逼近的刀刃:“哎,哎哎!颍楠,你想好了!咱们可是有着肌肤之亲……啊!”
他一声痛叫,胸膛被翁颍楠扎进去了一刀,而就在她双手颤抖,嘴唇咬得鲜红出血,几乎站立不稳时,阮崎志上前扶住了她的手,往更深处捅去!
“你个小婊……啊啊啊啊!”校长鲜血直喷,阮崎志捂住了颍楠的脸,缓缓后退,鲜红的血飞溅了他一身。
“你们这些天杀的死学生们,早晚有一天,叶桑大王会让你们死无葬身……”
更有数名学生起身,手里拿着摘掉长杆的臭拖布,上前七手八脚地塞住了他的嘴!
行刑从此刻开始,所有受害学生们都有执刑的机会,眼下栾城大学已经被A军全部把控,白天一场“冰冻”之后,这里再没一个厄兵得以踏足,学生们抢夺了他们手上的武器,现在,他们是厄兵以及这些为虎作伥的校领导们,性命的主人。
一场杀戮直到天亮,血染操场,才终于落下了帷幕。
回程的路上,俩人坐在车里,方缇问王宇行对待学生起义的看法。
王宇行对此不屑一顾。
“还不是被有心人给利用了,想从舆论里捞到好处,”王宇行道,“我首先不知道是谁主张利用的,其次,我对有心利用学生的人,深表唾弃。”
他虽然没明说,但他认为是于皓南干的,可能于皓南有这个意向,但孙舜香作为继承父辈总理章楠的手段,最擅操弄舆论的人来说,这事跟孙舜香脱不了干系。
“那有没有可能,是学生自己苏醒了呢?”方缇道,“纵贯世界历史,大学生往往是最先响应号召的人。”
“响应谁的号召?”王宇行不屑道,“根本不用搞那么复杂,让学生当出头鸟。政治更替嘛,不过是换人坐庄。”
“可厄斯国家这个情况,换人有用吗?”方缇问道,“即使叶桑大王退了,换了他的某一个儿子,或是某一派政权,仍旧是践踏人民,牺牲人民,保全自己。”
“那水星不也是……”王宇行说到半道,没敢继续说下去,“厄斯难道换个普通人,不是王室的人,就能坐稳了?这个什么青年领袖,阮崎志,他能当总统吗?没钱,没权,没兵,没人脉,啊,是有几千个不怕死的学生,但他一介书生,能搞出什么大阵仗来?还不如说于皓南在厄斯当老大,我觉得更稳一些。”
“于皓南啊,他也挺穷的,也没有核武器,”方缇道,“我在医院潜伏的时候,常常在电视里看到他,厄斯给他打了个阴间滤镜,再配上阴森的背景音乐,然后他的发言又很霸道狂妄,我听我的厄斯同事,都叫他‘黑大怪’,说是他降落了厄斯以后,带来了灾祸。”
王宇行讥笑道:“难道不是么?我要是厄斯人,我也这么理解。”
“可你不是厄斯人啊,”方缇偏着头,看着他,“你是怎么理解的?”
“……”王宇行转动方向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要吃什么?这里挺多饭店的。”
方缇往外一看,灯红酒绿,热闹街道,似乎一切都与战争相隔很远,独自不知死活地璀璨繁华。
“海底捞。”他指着一家的招牌。
“海底捞?”王宇行没吃过,“现捞现吃吗?”
“对。”
那得下海游泳,现场抓捕海鲜?
王宇行走在方缇后面,双臂开始缓缓打圈儿热身,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游泳了,主要是懒得找干净水质的游泳池。
但这段时间他健身很勤,自从跟方缇确定关系后,他希望随时保持良好体态,应对刚刚18岁、到处都是诱惑的方缇。
“找个年龄小的老婆是挺需要努力……”龙思齐忍不住吐槽,从认识以来最爱躺着跷二郎腿的殿下,到现在俨然化身为撸铁狂人,他都实在忍不住说,“早这么勤劳,殿下,你在新兵营都不会被长官的电棍总抽……”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王宇行强压唇角,“我就喜欢小的。”
“小十岁以上的?”
“昂,”王宇行道,“有本事你能找到?”
“比我大十岁的都看不上我,”龙思齐摸了摸脸,“殿下,我这个新面孔怎么样?”
“鼻子你怎么不垫到南天门去?”王宇行啧啧摇头,“要得太多,就过犹不及。”
说别人他总是很有道理,但说到自己的时候就只怕做得还不够,等俩人跟着服务员到了里面包厢时,王宇行看到只一张桌子在中间放着。
“大海呢?”他左右环顾。
“哪有海?”方缇笑着坐到一边,指着通红的锅底,“就在这里捞。”
“这就叫海啊,这不锅底捞么?”王宇行一路热身现在都冒汗了,坐在方缇对面,“这是虚假宣传。”
方缇笑了,拿来菜单,飞快地点好了菜,递给王宇行时,王宇行挥了挥手:“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等到服务员上好了菜,王宇行才把帽子和口罩摘了。
“夏天总要这么伪装,挺热的吧?”方缇问时,语气里带着心疼。
“这不刚被你冻了一下吗?”王宇行笑道,“现在身上还冰凉冰凉的。”
“是有一定去暑的功效,”方缇道,“等冬天的时候我还想搞一批‘热烤’效果的武器,让大伙儿都暖和暖和。你说呢?你喜欢哪种?”
“……我喜欢不冷不热的,”王宇行将盘子里的菜都一盘一盘倒进锅里,忍不住叹服,“在毒师面前,我们还有得选吗?”
“害怕?”方缇眯眼笑着问。
王宇行伸手挑了一下他的下巴:“我可不怕,反正你得负责给我叫醒,还得亲我两口。”
倒完了菜,他坐到了方缇的身边,很舒服地搂着他的腰,低头闻了闻方缇雪白的后颈,只觉得神醉心往,看着他的眼神里,也满是爱怜横溢。
“这又是倾炮又是冷啸,你这军功该到上将了。”
“啊?”方缇一愣,“已经到了吗?”
“当然,于皓南没说吗?”
“我上回问了一次,说能升一颗小星星。”
“一颗?!”王宇行愤怒地嗤了一声,“他这就是忽悠你,骗你继续当牛马吧!”
“不能,”方缇摇头,“军队有规章制度的。”
“你很早就够格了,”王宇行冷峻道,“这几年为什么封腾冲不敢去水星了,难道是怕那个茧吗?于皓南费劲巴力搞的太空防护茧,也不过只能守护三城。封腾冲真正不敢去水星的原因,是他不想当瞎子,是怕你的x枪炮!”
方缇怔然,半晌,才缓缓点头:“是这样啊。”
真实的情况他并不了解,一直埋头于科研当中了。
“什么是将军,”王宇行在火锅上空的白雾当中,缓缓说道,“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善之善者也。换句话说,百战百胜的将军,都没有不战而胜的将军更牛逼,明白吗?你那x枪炮一出世,退了多少厄兵,于皓南孙舜香心里能没数?还是总统或是总司令心里没数,看你年纪小,骗你,才区区少将,肩膀一颗星,他们亏心不亏心?”
方缇近乎屏息安静地望着他,这种随意挥斥方遒的王宇行,是非常有魅力的。
尽管挥斥的是他爹,是他亲哥。
“……还在这一脸傻笑呢,”王宇行看着他,“你早就报完了恩,对他们够说的了。”
原来是想说这个啊,方缇听懂了,王宇行想让他跟着自己走。
“x枪炮发明那会儿,我还太小了,独自一人担不住那一整个项目,闻爸爸和总统替我分析了不少实验理论,”方缇摇头,“不敢一人揽功,何况那时还没从军呢,只不过一个大学生。”
“说到这里我还想问呢,你高考第一进的医科大学,怎么没读几天啊?”王宇行道,“看你站在那些学生中间,我才想起来,没听你说过大学的事。”
“是啊,那几年,我去找一个王八蛋,天涯海角,我到处找,哪有空上大学。”
一天都没去过。
王宇行手里拿着漏勺,怔怔地看着他,这才想起来。
方缇的大学时光,是因为他而没有了。
“熟没熟?”方缇往锅里看。
“我给你捞!”
王宇行噌的一下站起来,将衬衫袖子往上撸,一种马上要跳海的架势:“你要吃什么?”
“毛肚儿!”
方缇有点着急,光顾说话了,毛肚进去太久都煮老了。
“毛肚,毛肚……”
王宇行拿着漏勺在里面狂捞,方缇眼见着几次毛肚从他的勺子里漏下去。
“也没有哪个东西是长毛的啊!”
他根本不认识谁是毛肚。
方缇笑着拿筷子别住了他的勺子:“这个,灰色的,麻麻赖赖的!”
“噢!”王宇行给捞了七八片到方缇碗里,方缇吃了几口,又放到王宇行碗里几片,“你也吃!”
“我先给你捞,还要什么?”
“金钱肚!”
“……反正就跟肚儿干上了,”王宇行捞了几下,他也不认识金钱肚啊,这回干脆问,“哪个是?”
方缇又用筷子从里面挑出来,指给王宇行看。
“这上面也没印钱啊,”王宇行无语,“跟这店名一样,食材也是虚假宣传。”
方缇纳闷道:“火锅是瀚洋明月叔父最爱吃的东西了,你没吃过吗?”
王宇行想了想,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养了我以后,他们俩也很少去驻地下馆子了。”
不过不论是毛肚还是金钱肚,他都对这口感莫名其妙,感觉不出哪好吃。
“这都是谁的肚子?”
“毛肚是牛的瘤胃,金钱肚又称蜂窝肚,也是牛的四个胃之一。”
“……”王宇行听到这里,表情漠然,缓缓吐出了嘴里的肚儿,“这有什么可吃的!”
“多好吃啊,□□弹弹的,”方缇好笑道,“不告诉你就好了,这下你吃不下去了。”
“不是,你一个医生,明知道它们是什么,还能吃下去吗?”
方缇耸了耸肩:“我做脑科医生的时候最爱吃烤脑花了,吃之前我还分析分析呢!”
王宇行慢慢地点头:“我竟然都不怎么吃惊了。”
像我这种人,爱上的人,他也不能是一般人。
但他立刻转变筷子方向,吃一些简单易懂的牛羊肉了。
“你不喜欢吃内脏啊?”
“是根本不吃,”王宇行自嘲道,“从小别人就骂我狼心狗肺,没有心肝,我再吃内脏,有点同类相残了。”
方缇的表情一怔。
“不是那个意思,你看,啧,我就是跟你开玩笑……”王宇行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推了推方缇的手肘。
他习惯了以自嘲来娱人,也习惯了自嘲来娱己,时间长了他的心就变得很硬,听到什么都无所谓了。
可这些话不该方缇来听,这些“被天下人鄙夷,于是鄙夷天下”的感受,不该这么小的方缇来感同身受。
“那你真的是吗?”方缇看向他的胸膛,“狼心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