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吗?今天能到了拉横幅大甩卖的程度,那显然是家里揭不开锅,山穷水尽,走到死胡同了吧?”
“所以你就这样落井下石?!”
“我这是帮你,老人家,”顾客抱着手臂,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价格能一次成交,你也很难再找到别的像我一样,阔绰的买家吧?”
青羚忍了又忍,咬紧牙关,可目前筹钱要紧,什么也顾不得了。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喜好,搭上章楠的前途,何况孙舜香为皓南效力多年,那也是不遗余力。
“成交!”他愤恨地喊道。
丈夫送的、又是他最爱的那枚钻石戒指,他目送着它离开了。
那顾客并不爱惜,戴在了小拇指上,一路哼着歌,扬长而去。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方匀在电话里安慰他道,“咱们都活到这岁数了,钱财不过身外之物。”
青羚嗯了一声,挂断电话,走出店铺。回头望了望,甩卖了所有珠宝首饰后,这家他耗尽半生经营的“青桐珠宝”,也要歇业大吉了。
就连这块地皮,也要一起卖了出去,换成现金,补上那千亿窟窿。
青羚自小养尊处优,活得悠闲自在,虽然经历三朝变动,但每次都因为站队明智而从未跌下上流社会,也从未因为钱而犯愁过。
可是今时今日,不一样了。
“夫人小心!”店员连忙扶住了他,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青羚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殿下,我演得还行吗?”孔钟拿着钻石戒指,坐进了车里,将它摘下奉上。
王宇行却没说话,而是沉默地注视着那差点儿跌倒,有些狼狈的青羚。
坏人变老了。
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那因为他得了高考满分状元而扇了他一巴掌,扇得他耳鸣好几天的坏人;那组织了一群医生将他掳走,逼问他核武器密码的恶人;那在赵叔的葬礼上,坚决不让他抱着骨灰离去的混蛋,如今不再那么强势和彪悍,而是青丝变白发,神情挫败,目光晦暗,垂垂老矣。
报仇,忽然失了乐趣。
“……曾经有个少年啊,身负血海深仇,有十几个仇家,他决定躲进深山,避不见人,埋头苦练,将来手刃仇人……”方缇拿着一本书,给他讲故事。
但当时的王宇行,听得是心猿意马,他将方缇搂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心爱的宝宝,正低头埋在他的颈肩,一味地跟他贴贴。
“二十年以后,少年终于练得奇功,变成世上武功第一高强的大侠,是神鬼不论,谁都不是他的对手,他重出江湖,很快打出名声,并且扬言放话,当年的仇人,一个都跑不了!”
“后来呢?”王宇行从他的背后绕了过来,开始感兴趣了,“后来他报仇了吗?”
“可他一个一个去找,却发现当年很多跟他结仇的人,都死了。”方缇看着他。
“是被他的同伙杀的吗?!还是他的仆人,他的手下?”王宇行急忙问道,好像这点很重要。
方缇摇了摇头:“这些人七老八十,都一个个老死了,活着的也腿脚不利索,眼睛看不清楚,耳朵听不清晰。杀他们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无情的岁月。”
王宇行怔了怔:“这什么鬼故事!”
他还总结道:“那是他练功时间太长了,要是五年,八年,出来报仇,那他们就不会老死了。”
“可即便如此,自己的黄金岁月也搭了进去,”方缇道,“这人出来时也已经四五十岁了,青春不再。”
王宇行没懂,但他不喜欢这样的故事,像是无疾而终,拔剑四顾心茫然,怪没劲的。
他的本性,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快意恩仇,江湖不负。
他需要淋漓尽致的一番作为,即使不是凯旋之歌,也必定要是白色挽歌。总之,他要得到交代,既是对父亲的交代,也是对自己人生的交代。
“殿下,”孔钟见他沉默很久不说话,“要不我去把他揍一顿吧,今天他没带任何保镖,显然心情不好,他的丈夫也还没来接他……”
“七八十岁的老头了,打他有意思吗?”王宇行嗤了一声,“他已经失去了他最爱的东西。”
章楠爱权,青羚爱钱,他们都已得到了惩罚,剩下的事……就交给岁月吧。
好你个小葡萄,竟给本帅哥洗脑了。
“走吧。”
王宇行挥手,亮黄色布加迪跑车向前呼啸而过,青羚回头,与他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