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禾继续麻木的结果那串铃铛,她握在手心之中,抬头去看姬姌。
姬姌还是那样,眸中带笑,神情温柔,仿佛不论洛禾收不收她都不会与洛禾计较。
洛禾收好那个木盒,笑嘻嘻的去看姬姌:“殿下说这是回礼?”
姬姌一笑,没有回答。
洛禾先前说礼物是她作为追求者的一个小心机,那么如今的回礼,也就当是她这个被追求者的一点小心机罢。
她将手中的棋子随手丢在棋篓之中,伸手挥去棋盘之上方才自己输掉的棋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低的笑了一声:“先前我曾与兰沁谈论局势,那时我说在天下这盘棋局之上,太子衍屡次步行险招,甚至想要掀了棋盘,
这种作乱之人就应该优先踢出棋盘,这样这盘棋才能继续下去,但如今看来,这盘棋局之上,太子衍虽张狂了些,却很明显,反而是那些暗中的陷阱,才更加致命。”
棋盘之上,黑白两子混在一处,完全看不清方才的半分局势。
洛禾凑到棋盘之上,她看了看,道:“如果这盘棋乱了,乱的已经没有办法拯救了,那不如拿掉那些作乱的棋子,若是分不清,便干脆直接重开一盘。”
姬姌道:“可天下棋局,并不是那般容易重开的。”
洛禾拨了拨棋子,目光落在天元的那颗白子上面:“若是我们有足够的能力,能不能开局天元?”
姬姌知道她说的不是这局棋,而是如今几乎处于九州中心的锦国。
锦国的地形确实不利于发展,一个不小心,周围四国随便一个都很有可能将它彻底压倒,这也是如今锦国没落的大部分原因。
四国争雄,小国苟且,这天下,便是如此乱世荒谬。
姬姌没有回答洛禾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应该如何做?”
洛禾将棋盘之上的棋子全部拨开,只留下那天元的白子,四周黑子围绕,显然已经没有了生机。
洛禾道:“殿下看,若是如此,白子已经被吃,何谈生机,可是棋盘之上黑白两子,但九州可不是非黑即白,若是将这其中任意一子变为白色,那么绝处逢生,活路自现。”
姬姌看着那棋子:“你是说与其他国家结盟?可就算结盟,一纸盟书,并无实效,说到底却也只是心怀各异,这种结交,并不值一提。”
“那要看为何而盟了。”洛禾将周围的黑子替换成白子,又换成黑子,反复几次,她才继续道,“为结好而盟总无善终,为停战而盟难止刀兵,可若是不结盟,就要灭国呢?”
“如今锦在四国压制下苟活生息,连带着署罄局势也是一片昏暗,就算如此,几国割裂,互相仇恨,总在提防,也不成事。
若是能将这几个小国联合起来,就算再不成气候,也能在这乱世中,在四国的铁蹄之下取得生机。
为了利益而盟总有争执,好则如同郧卫瓜分越地,虽有冲突却也不算太过,差则是四王围攻洛阳天子自焚,随便挑拨便露破绽,那是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们。
但四国对锦他们的威胁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谁都必须承认,所以对锦,邦交为先,伐战为辅,况且如今局势,指不定灭四国的,会是四国自己。”
姬姌点点头,又道:“可锦那边,他们会听吗?”
“或许罢,殿下,如果我们的选择依旧是错的,那我们就真的没地方可去了。”
洛禾这话说得迫有几分卖惨的意思,姬姌道:“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那时你怕死?”
洛禾停顿了一下,她想说,我怕你死。
可话到头来终究没有说出去,也不合适。
洛禾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殿下便是那大善之人。”
……
这几日过得很快,洛禾与姬姌闲来谈论几句未来局势,倒也不觉得什么。
心中那片愁云时聚时散,直到柬城君宴会这天,洛禾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与姬姌出了门。
身后那侍卫跟的很紧,两人也就由着他去了。
柬城君府内,女眷大多聚集在后院,姬姌与洛禾认识的人不多,便下意识的想去找太子良娣,却发现太子良娣并未出席。
只是一场病,病了快要七日,不让人探望,只说不便,任由谁都会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是郧太子府,旁人并不好插手,姬姌便站在一株花树之前与洛禾闲聊,偶尔有过来搭话之人,洛禾便站在姬姌身前,替她一一回应。
转眼间宴会将开,奚玥一身劲装朝着姬姌走了过来。
她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仿佛随时都能提剑砍人。
姬姌与她简单的问候了几句,奚玥道:“宴会推迟了些许,殿下可以多在府内逛逛,至于洛姑娘,柬城君说他如今有时间,可以一见。”
洛禾下意识的看向姬姌,姬姌朝她笑了笑:“去罢,去聊聊看。”
洛禾点点头,与奚玥一同去了。
屋中燃着很淡的檀香,奚玥将洛禾带进门之后就退了出去,只有洛禾与柬城君一起。
他们上下而坐,柬城君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头,神情带着几分温柔:“姌殿下说,你有话要与我说?”
洛禾开口,却不是天下大势:“柬城君喜欢奏琴?”
柬城君的脸色又差了一点:“不喜欢。”
洛禾没有继续问下去,她目光在那架琴上停留了一会,然后收回:“听闻柬城君雄才大略,前些时日曾写了策论送上,不知柬城君可否看过?”
“看过。”柬城君道,“写的很好,但却不妥。”
“何处不妥?”
“你的一切策论,都建立在姌殿下不在的基础上,为何不实事论事?”柬城君问道,“你与姌殿下一直待在一处,有如此想法,我是不是可以以为姌殿下并不满意郧王的安排,或是她有旁的规划?”
不知为何,洛禾心中总有一种怨气,或许是未曾想到柬城君会有如此一问,又或许这次回答也同时在为那日郧王宫,郧王的那番言辞作答。
洛禾轻笑了一下,她道: “若是郧王,或者所有人都将天下一统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那么未免也太过于儿戏了一些,即使这个女人是周公主。”
“所以你也不赞同,为何?” 柬城君没有与洛禾争辩这些,他直言道,“因为你舍不得?可你舍不得什么?”
洛禾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她很快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只是抬起头继续与柬城君对峙:“因为我觉得,毕竟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姌公主之上,不如靠自己实力夺得天下。
柬城君,我觉得你应该可以明白,只靠天子虚名堆积起来的一统,终将会再次分崩离析,民心齐,故土归,这是一条再长久不过的路,要一统天下,收复民心,威逼不妥,利诱不妥,得让天下万民都看到,新的天子值得有能力让他们吃饱穿暖,免受战火,这不是只靠一个周公主就可以做到的。”
“郧王有他自己的打算。”等洛禾说完,柬城君这才开口,他道,“你若是想让我去劝谏郧王,那或许并不可行,只有郧王自己的想法改变,或者这计划之中最关键的地方出了问题。
洛姑娘,你若是为了社稷一统 ,可以设法让关键之处不再关键,你若是为了旁的,那便只能想办法改变郧王的思想,若是改变不了,你也可以除之后快,而这两点,我一处都帮不上。”
洛禾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话说到这里,就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柬城君因为一些原因,或许是不想插手,又或许是真的无能为力,总归是没有用的。
她目光再次停在了那架古琴上,洛禾道:“那日《梅花三弄》,很好听,《阳春白雪》也不错,只是中间那处停顿实属不该,倒是有些破坏琴曲。”
柬城君神色微愣,这一刻,他看向洛禾的目光再次不同。
洛禾知道了,那日大殿之上,郧王接待姌公主,幕后奏琴之人,是自己。
只是她为何会知道?
柬城君感觉自己还是小瞧了洛禾,他干脆问道:“何以见得?”
洛禾一笑,她起身道:“曾有幸听过桐华琴声,至今难忘,所以我觉得,柬城君是真高洁之人。”
柬城君张了张嘴,他叹道:“你若是喜欢,这琴赠你无妨。”
洛禾自然不敢要,这琴实在是太过贵重,天下名琴,洛禾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得,那日琴声悠扬,洛禾的心思却大多都在与郧王交谈之上,如今看来,也是有些可惜了。
她摇了摇头,将话题拉开:“柬城君与夫人,很是恩爱?”
柬城君想了一会,嗯了一声:“奚玥是个好姑娘。”
洛禾又不知说什么了,有很多话埋在心底,却不易说出,也不便说出。
她正欲告退,却听柬城君道:“可惜她不喜欢我,这句话若是有机会,可以帮我转告给另一个人。”
就在这一刻,洛禾与柬城君目光对视,明明没有说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洛禾想,她知道柬城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也佩服柬城君。
洛禾道了句一定。
这时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侍卫,他面色焦急:“柬城君,后院出事了!”
“何事?”
“有人,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