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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越过他的身躯,睡到里面去。他便问道:“什么时候做的?”
玉生低眼望了望身上这片鹅黄颜色,睡袍睡裤一整套都是两年前她爸爸林世平亲手做的,那时爱乔长了个,连带着为爱乔也做了两身新的,正好用了两匹新的丝布。玉生只以为他看见那袖口的扣松了,摇摇欲坠,她扯一扯一同扯掉了。
“我明天再缝紧一些。”
扯下来的扣子,玉生顺手放入了睡袍口袋中。
李文树却仍然望着她。
于是玉生便发觉李文树穿着那件朱红睡袍,在南京时做了四件,细细想来,回到上海后他竟一次也没有换过别的睡袍。
李文树闭了闭眼,道:“睡吧。”
他的一只手将书合上放出去,翻一翻身,另一只手同伸出了幔帐,拉下了灯影。那对红烛就好像永远点不完,暗红的烛火忽然映清他面无神色的面容。
玉生只以为他睡去了。
她望着墙,望着望着昏昏欲睡,直至他宽大的手掌又寻了上来,而后揽住她一整个腰身。他久久地不说话。
“我听说——”
他忽然注道:“爱蓝明早邀请你喝早茶。”
她撑起眼皮,低低应一句道:“嗯。”
“我听安华姑妈说起。”
玉生不知为什么猛然地清醒。似乎要和他说的,只是忘记了,也不知为什么忘记。
于是她顿了顿,回道:“下午回来时,你说过你明早要去宝山看波斯。”
李文树笑道:“你第一次叫波斯的名字。”
玉生道:“那我从前怎么叫呢。”
李文树道:“你的马。”
玉生笑了。她也不记得自己是否说过“你的马”这样无礼的话,只是觉得他滚烫的手仿佛在她腰间轻捏了一下,捏得她发痒。后来她也常常这样想,李文树的身躯几乎是一个巨大的暖炉,仿佛碰到一寸,就融一寸。
直至睡到天白时分,玉生知道身旁已经空落落了。她回身看见李文树换睡袍,朦朦的帐外光景——是李文树赤条条的臂膀、胸膛。她不敢望真切,或者是不愿望得太真切,只知道李文树唤了她一句:“太太。”
她并不做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