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穷得只会教书的男人。
“欧阳嬅简直是疯掉了。”
李爱蓝第一次呼唤她的全名,以一种愤怒非常的语气。
之后,李爱蓝要扔掉那张婚书,但发觉竟有两张,她抽出其中一张出来看,这一张,是要给李太太。游学宁波的那几天,欧阳嬅似乎是问过她,当时说道:“我听说你哥哥结婚了,娶了一位很年轻的小姐,是吗?”
李爱蓝淡淡道:“我哥哥同样年轻。”
欧阳嬅笑道:“那么,恭喜——有机会我要见她一面。”
李爱蓝拿着那张给李太太的婚书,沉默着,不知玉生是否看见。
直至玉生扭回身,正要走出厅门去。李爱蓝唤道:“您的。”
玉生回过身,道:“什么?”
李爱蓝道:“这是给您的。”
说完,她将那张婚书交到她手上,任凭她轻飘飘地捧着,如同一片即将飘走的枫叶,玉生握住了它。然后,李爱蓝独自走出了厅门。
玉生打开来,看见欧阳嬅亲写的字。细长、凌厉、坚决,下笔无悔的姿态。
“爱蓝,你会去吗?”
“不知。”
很快,李爱蓝仿佛忘却了这份婚书。她去到苏州度假消暑,与几个交好的同学,悠悠消磨了一周的光阴,花了许多钱,她在花钱这件事上从不计算,乐意承担大部分花费。
极度的欢愉之后,又是怅然。她往往这样,所以如果可以,她宁愿以金钱购买永久的欢快。
回来那天,再过两日,便是欧阳嬅的婚期。
她想,她的婚书真是简陋,几乎像一张草纸,那张草纸上写了什么——几乎要进入郊区的一间饭店、不足二十人的宾客宴、没有父母、晚宴上的主菜是鲈鱼头,简直是乱七八糟。
她又想,她不去了。她不会去。
但欧阳嬅的电话迟迟没有打来,她竟不问她,不那样为难、乞求地问她道:“你能不能来呢?”
这全然不是她的作风。
然后,李爱蓝断定了,这一个一同至孩童长为少女的好友,一定是被某一种病缠上了。这种病染上的当下不可怕,可怕的是发作时,会噬魂吞心,让人的精神与原本的肉身完全抽离,看去,这个人还是这个人,面貌身材是完全不会有变化的。但如果人眼可以看到五脏六腑里面去,就会看见,这个人的心被切开了,脏腑之上拉下线,吊起一块大石头悬着,如果你对面前的这个人说上一句:“你的爱完全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飞快地,那条线就会隔断,石头一坠,就从切开的心中不停坠去,直至把五脏六腑都压粉碎。
于是李爱蓝又做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决定。
她要拯救她,这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友。她要在当天穿上最好的丝绸,穿上最仿若真皮的皮鞋,并且将那只从来不戴的宝石戒指拿出来,她要让她知道,我所拥有的一切——你也与我一同拥有着。
只要你立刻回头,从这场悲惨的婚姻中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