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
金小敏的眉头简直要皱成绳结面包，她挥挥手打断乔枝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说你没话说可以不说的，我都说了我几个姑奶都是这么死的，都是生下来就有这个毛病。我当然知道是天生啊，难不成还是后天？”
金小敏艰难地站起身，从乔枝手上夺回塑料封口袋，直接越过她去问身后的梁汝还有没有止疼药。
骗子。
经过乔枝身边时她留下这么两个字，但乔枝并没生气，只是淡淡开口说了几个字。
“那是鲛人鳞磨成的粉末。”
什么？金小敏闻声转过头来，红斑已经蔓延到她的脸颊，令她整张脸都干燥且逐渐脱皮。
“如果我没猜错，你爷爷所在的乡下一定靠海。你，以及你的姑奶们水性肯定很好，属于是见水就能游泳那种，而且会不自觉地往深海位置靠。并且……”
乔枝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范家宝，继续开口：“你唱歌应该很好听，并且只要你想，你可以随时让异性为你着迷。”
金小敏愣住了，她转过身来，露出的表情不知为何像是有些不甘心。然而乔枝并未在意这一点，她只是继续开口。
“虽然我觉得你应该早有察觉，才会避重就轻地说了那么多别的东西，但我还是要认真告诉你。这并不是诅咒，你只是拥有鲛人血统的混血儿而已。”
金小敏的嘴巴微微张大了一些，却并没有露出过多吃惊的表情，很明显她对此并非一无所知或是毫无预料。
“是吗？那又怎么么样，你有办法能帮我吗？毕竟我这副摸样，跟传说中美丽的鲛人也相差太远了。况且我并不想成为鲛人，我只想当一个人类。”
乔枝低下了头，轻轻踩了踩脚下的金色海水，随后避开回答提出了另一个问题：“金小姐你看得见这些金色的海水吧？你对它有什么想法吗？对你而言应该不少见吧。”
“你手上的袋子，也就是耳环饰品袋的大小，你说你靠它喝了近20年？不可能吧？金小姐，前进的第一步是戒掉说谎。”
金小敏将头扭到一边且低了下去，这时李可才注意到，金色海水的流动似乎有方向而言，它似乎在以金小敏为岸，不断朝她缓慢地涌动。
而当水浪轻轻拍打，又被推离金小敏的脚踝后，她看见金色海水里似乎是有什么细小的、金色的东西反了光。
“烦死了……”
几乎细不可查的声音，从金小敏的喉咙中被挤了出来。
“你究竟懂我什么啊？我就是不想再吃这种东西了，才会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人帮忙啊。到底谁想当什么鲛人啊，每次吃这玩意，那些声音就会围在我脑子里根本出都出不去……又不是我想这样，凭什么只有我要遭受这种待遇。”
“因为你的先辈违反了规则。”
乔枝的语气冷淡，她只是静静陈述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鲛人在繁殖期会上岸找异性结合，这种例子并不罕见，也有传闻鲛人会带来运势，因此被鲛人选中就是家成业就之始。但这条传闻的下一条，便是鲛人会同被选中的异性定下规则。鲛人通常一次会产下一尾幼崽，但也有极少数情况会产下二尾，这种情况一般为双生雌雄。雌为鲛人，雄为人。那之后鲛人便会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这个异性，回到大海生息，直到百年后下一次繁殖期到来。”
“你的爷爷应该就是这尾雄性幼崽，鲛人的后代，即便是雌性幼年期也与普通人看不出区别，更何况他还是雄性。按道理来说，这时候鲛人就应该带着自己的后代，也就是你的姑奶们回到大海了，但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让她并未能如愿。”
“在那之后，她不知出于何种情况，又接连产下了更多的幼崽，但她全都未能如愿将她们带回大海。最终也许是久离大海以及灵力衰竭的缘故，她早逝了。”
“如果遵守规则的话，一般而言被留在岸上的雄性幼崽会彻底成为普通人，未来的族人也不会出现像金小姐一样的状况。但很不凑巧，你们的情况很明显不符合规则。”
“所以还在海中的你的族人，才会像这样一次次地寻找你。因为你是后出生的雌性后代，她们需要你来补足族群失去的部分。”
“当然……”，乔枝弯下腰，用手捧起一舀水，又看着它们从指缝中尽数流走，只留下某片微小如指尖月牙大小的金色鳞片。
“寻找是互相的，你身体出现的症状，也是它渴求回归大海的证明。当然你可以通过服用族人的鳞片粉末克制渴望，但这终究治标不治本。”
“这是一项不能拒绝的双向邀请，金小姐，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办，我可以帮你。”
一声讥笑。
金小敏终于抬起了头，面带嘲讽地看着乔枝。
“所以呢？帮不了我就请你闭嘴，这种东西我才不管。老家伙的错凭什么让我来背，我告诉你，我只会在这里拿到钱，然后把我儿子接回来一起过快乐的生活。况且，你说这么多也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罢了，我会找到当年的姐姐，让她帮我。”
金小敏倏然抓紧了手，塑料袋被她捏得发出嘎吱的声响。她去厨房的位置取了个大号杯子，随后便丢下梁汝自己进了0号房间，关门前还不忘补了一句——
“哦对了，范惠的牌子是我放的，当年宁方莹跳下去的时候，是她拉着我的手不让我出声。如果这都不算凶手的话，也没人算凶手了吧？”
金小敏说这句话时特意放大了音量，正好在这时下楼的姜姗雪和黎秋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乔枝的目光也在她身上，在她彻底关上门前，她鼓足勇气大声朝她喊出了最后的劝告：“金小姐，鲛人并不是那么大方的存在，我劝你再三考虑。”
只是伴随用力关门的巨响，金小敏或许是没听到，也可能是听到了不在乎，总之她将自己彻底关进了房间。
留下厅里的李可、乔枝、梁汝，呆站在最角落不吭一声的范家宝，以及楼梯上的姜姗雪和黎秋几个面面相觑。
“呃，那个……”黎秋最快反应过来，她还算有活力地朝大厅的人挥了挥手，简单介绍了一下楼上的情况。
“小钟让我们来说一声，范惠现在人还没醒，但是状态比刚刚好了一些。然后我们顺便来问问，楼下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唔……关于现在的状况。两人头疼地扫了一圈周围，人的神情不是涣散就是无措，獬豸则是重新闭目养神，时间被重置到了十二小时。
“要解释的东西还挺多，人齐我们一起说吧。是我们上去，还是大家下来？”
黎秋看了看拄着拐杖的梁汝，立刻比了个“OK”的手势说她去问问，随即便快步跑了回去，剩下楼梯上的姜姗雪和她们对视。
“那个……”姜姗雪确定黎秋走远，才快步走了下来，“其实我下来得比较早，不小心听到一点。”
“你刚刚说，金小敏有什么鲛人血统，这是真的吗？鲛人是那个、美人鱼的意思吧，但是她不漂亮呀，她真的是美人鱼的后代吗？”
关注的重点是不是不太对？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的李可陪笑了两句，想赶紧把事情扯到别的地方，可姜姗雪就像和这事杠上了一样，不追问出个结果就不甘心。
“你们就告诉我嘛，金小敏是真的有美人鱼血统吗？就告诉我怎么样嘛。”
见李可被她缠得求饶，乔枝终于开口：“鲛人是鲛人，一种按族群生存的神兽，记录里只提过她们的歌声美妙。”
“歌声……这点确实是”，姜姗雪听完后小声嘀咕了什么，但很快恢复了状态，兴高采烈地继续开口：“但是相貌这点没什么特别的话，她就不是美人鱼的后代，所以赢的还是我没错吧？”
赢？两人被她整得有点莫名其妙，互相纳闷着对视一番，可这不经意的举动却又让姜姗雪慌了神。
“不是！你们别犹豫呀，论身材、相貌、受欢迎的程度，肯定还是我更好吧？虽然鲛人的血统很稀有，但无论如何还是我更好吧？”
姜姗雪急急忙忙地凹了几个动作，从性感到清纯，她似乎在极力向两人展示着什么东西，只可惜李可和乔枝根本没搞明白她在说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二脸疑惑。
“没错的姗雪，从这些方面来说，你的确都很完美”，梁汝的声音幽幽从后方传来，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沙发上，此刻正微笑着注视姜姗雪。
回想起来，梁汝性格明明一直都挺暴躁的，但每次对上姜姗雪她都会格外耐心？李可凑到乔枝耳朵边小声说了一句，完全没察觉到这点的乔枝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
“从十年前开始，你就是别墅里最亮眼的女孩子，既美丽又自信大方，是别墅里大家憧憬的二姐。”
梁汝的话说得异常认真，两句话说完姜姗雪居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犹豫地说了一句“谢谢……？”
“但是”，梁汝的表情依旧没变，她认真地看着姜姗雪，将有些难启齿的话继续说出：“但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想成为你。你很漂亮？没错，但花瓶同样漂亮。你就像件自满于自身美丽的艺术品，永远都只专注你自满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姜姗雪的身体瞬间绷直，她罔知所措地看向李可，却发现对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听一件确定的事实而已。
“我……呃，我……”
姜姗雪明显地表露出了内心的不甘，她开口试图辩驳些什么，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完整的词语。于是她咬着牙转头看向梁汝，想要她给自己一个说法，但……
令人意外的是，梁汝就像最开始那样温柔地看着她，视线没有偏移半分，她甚至在姜姗雪如此局促的情况下开口：“我是真心想帮你，姗雪。”
羞愧、挫败感？鲜少出现的情绪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从小到大姜姗雪不是没被批评。
只是那些时候，如果她占理她便会毫不留情地怼回去，就算不占理，也总有像自己直播助理一样的人给她递台阶。
以前的这种时候，都是谁在帮她圆场呢？
姜姗雪手足无措地四处张望，最后眼神吃惊地停留在一处地方。
那是0号房间门前。
“……总之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尽量快些梳理。”
楼上熙攘地下来了一大波人，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分散，姜姗雪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她沉默地坐去了梁汝对面的沙发，眼睛看向0号房间，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