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印象中别墅里没有这样的地方。”

同手持房屋构造地图的钟管家她们不同，李可和舍香在空间中的行动基本依靠原始本能——摸。也得亏她们是魂魄状态，才能在这里行动相对自由。

舍香一直在周围寻找红线，然而这里不仅漆黑一片，还像与世隔绝了般，连一根红线的影子也找不到。

“但我们既然能通过白雾到达这里，那证明这里也是别墅的一部分才对，是宁女士改建别墅时余留的空间吗？这样的地方，也得亏这群鲛人会被骗进来。”

滨南别墅靠海，又是金小敏曾经居住过、且同鲛人族群产生过联系的地方。

因此这个鲛人族群，并非第一次造访滨南别墅。而舍香虽然没有直接与她们有过接触，却也清楚这个族群有着曼妙的歌喉，以及绝伦的触觉、听力。

明明身处不同空间，但每次只要舍香拉动红线弄出一点声响，她们便会在数秒之内迅速离开。

一群胆小又敏感、却对族人报以极度忠诚的鲛人，金小敏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把她们骗进来的？

李可蹲下身，借着水中零星亮着的点点金色光亮，手穿过一具幼小的、已经奄奄一息的鲛人身体，她还太小了，离了水也许活不到半小时。

“还记得你们是从哪来的吗？”李可想尝试向她们提问，但结果显而易见，魂魄状态的她们并非灵体，除非像在海边小屋那时正处于某种特定仪式下，否则便无法对她们建立观测。

周围的空间昏暗且看不清轮廓里，触觉也排不上用场，李可只能凭借声音，依稀判断周围至少有十几尾鲛人，她们正没有方向地朝四周挣扎乱爬。

太诡异了。

李可虽然庆幸自己是魂魄状态，闻不到也触碰不到她们，可即便如此，鲛人穿过身体时她还是忍不住会身体一颤。

还是往边缘靠一些，别离她们那么近好了。李可尽可能地贴着视线范围可及的边缘走动，没几步，她看到有条身形娇小许多的幼年鲛人情况有些反常，她行动虽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正在朝着某个方向爬。

李可注意到她的嘴型。

妈、妈。

她会说人类的语言？

李可立即想起了乔枝说过的话，鲛人会在繁殖期上岸寻找异性结合，如果生下了女孩，便会带着她返回族群，按照鲛人的文明体系成长。

眼前的幼鲛人看起来和五、六岁的小孩体型非常相似，头上也还有一层未褪去的柔软头发。

如果结合先前乔枝所说，那她很有可能是才跟随母亲回到鲛人族群不久的孩子，没能彻底忘记人类语言也非常合理。

妈、妈，碰、不、到。

幼鲛人尚未长出利齿的嘴巴不断张合，执着地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难道是她妈妈在前面？

李可抬头向前方看去，幼鲛人的面前明明空无一物，她其余的族人都在空间的中心来回挣扎，唯有她贴在空间的边缘喊着妈妈。

等等、边缘？

李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努力朝着幼鲛人身边的空间跃去——没能成功，她的大半身体到了极限值后便无法再移动，硬要用蛮力突破的话，也只会扭曲着从另一边伸出来。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从这无限贴近边缘的行为里得到了收获。

有水声。

这个空间靠近水，但这里没有水。

幼鲛人喊着妈妈拼命贴近边缘，也许她的妈妈就在附近，但不在这里。

“舍香，难道我们在海边？不对……有没有可能，我们在海里？”

“海里？”舍香的眉简直要皱到天上去，“不可能，滨南别墅连游泳池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房间在海里。”

“但是别墅离海也不远，有没有可能会有地下通道，或者像什么直连大海的排水道之类的？”

“都说了不可能，别墅虽然被宁女士大改小改过很多回，但基础的房间数量我还是清楚的，除非——”舍香的话斩钉截铁到一半，突然语气就软了下来，很明显她想到了什么东西。

“除非？”李可赶紧逮住这个转折追问。

“除非，是不属于别墅本体的，外接房间……”

舍香的语气有些不确定，她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比如，一条船？”

“船？”李可轻声的询问才刚出口，舍香便明显露出了不舒服的表情。

一直以来，她都十分努力地在扮演一个心智成熟、对任何事物都能表现得淡然处之的大人。这还是李可头一回，在她脸上看到这种无所适从的表情。

“嗯，船……”舍香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如果房屋的主人承认的话，船好像可以被视为是房屋外接的一部分，就好像是船与船坞一样的关系？不过具体的方式我不清楚，我只是在很久以前，偶然听到过这样的方式。”

“因为宁女士好像就是这样，将那个小婴儿带回滨南别墅的。”

咕噜噜噜噜。

周围的空间突然晃动起来，海浪拍打重物的声音传来，两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们所处的空间越看越像一个漆黑的船舱。而鲛人们之所以无序地乱爬，也许是想突破这层船体，回归四边八方的大海。

假设她们所在的这艘船是一艘捕鱼船，鲛人族群的大半在内，她们迫切想逃往大海。幼鲛人的妈妈幸运地逃过一劫在外，但她和船舱内的孩子情感相连，互相呼唤对方……

同当前的情况是吻合的。

李可如果能出汗，现在肯定冷汗直流。

“那个……小香，我只是假设性地问一问。魂魄状态的我们如果溺水了，会被自动传送回别墅内吗？”

“不会吧”，舍香回答得相当果断，“像我的话会直接魂飞魄散。你的话，可能会因为魂魄和□□已经不处于一个空间当场死亡，但至少也是会入轮回的，不必担心。”

“那，白雾已经消失的情况下，我们要怎么才能回去别墅内呢？”

“呃……”舍香难得沉默了一会，“白雾的通行的单向的，我本来想着反正都在别墅里，怎么都会有办法，大不了抓着红线走就是。但是现在，情况有点复杂……再给我一些时间想想。”

舍香背着手在船舱里走来走去，一根红线都没有的情况下，李可也束手无策，她摸黑着沿着船舱边缘走，心里五味杂陈。

还有什么是现在的她能做的吗？李可有些气急败坏地用力一跺脚，紧接着——

“什、么？！”

亲眼目睹自己脚底的感觉相当诡异，李可用力一提，将脚从地板上扯了回来。

假设船是一个外接空间，碰到底部时魂魄的形态会折返……李可突然抬起头，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小香，你说过我的魂魄同特异空间的相性很好，我能很容易在空间内穿行对吧？”

“是这样没错……等下，你——”舍香的话才刚说到一半，深蹲的李可已经猛地向上一跃，整个人拼命钻进了天花板。

“笨蛋啊！”

舍香气急败坏地喊她的名字，然而已经钻进船体上方的李可已经离她太远，完全听不见了。

与此同时，李可的全力一跳虽然未能让她完全脱身，可至少，她脖子以上的部位居然真的见到了光亮。

“哈啊？！”突如其来的光让李可没忍住紧闭起双眼，久久她才回想起来，自己只是个魂魄，从黑暗中离开时根本不需要躲避强光。

她小心地睁开眼，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仍在船舱内，不过似乎已经移动到了中层。

光亮来自于头顶的电灯，从周围器具的样式可以判断，应该是厨房，不过各种掉漆的痕迹以及周围的蛛网昭示着这里已经相当长时间无人用餐了。

到达中层之后，有了亮光指引，李可能清晰看见船体的摇晃变得明显起来。果然没错，她们所在的地方就是一条船。

穿过厨房，几张桌椅、摆菜用的长桌以及不少铁质餐盘让李可判断她来到了餐厅，李可又向前走了几步，幸运地看见了贴在墙上的船只地图。

“厨房、餐厅……有了，往前一点是休息室，再往前就是甲板和楼梯。”

李可匆匆记下路线就往前跑去，她穿过两侧挤满工具的狭窄通道、久久无人居住的三架床，最后向前一跃，以无法感受风的魂魄冲向了甲板。

“哈啊！”

想象之中的畅快并未到来，但方法的确出现在了天空之下。

这是一艘相当老旧的渔船，抬头望去，久违的红线缠绕在桅杆上，顺着它们的方向，李可转头看向滨南别墅——

“啊咧，现在应该是白天吧？”

李可感受不到风，但从周围树木的晃动、海浪的涌动能判断出风很急。

几尾鲛人交相跃出水面，显得分外急躁。

而她们之所以会急躁成这样，除了族群成员被困以外，头上这片黑得就快要压下来的天空，以及远处隐约可见，从海面贯穿至天际的巨大风柱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没时间了，我完全联系不上她们！”

就在船只停泊的数米外岸边，熟悉的声音、身着制服的身影让李可三步并作两步地疾奔而去。

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赵心语宛如天降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