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分析会上刘局做了指示,这件案子无论有多少阻碍,都要查个水落石出,至于国外那边,如果顾青的罪证确凿,他会去跟上级汇报,必要时候申请外交交涉和引渡。
上午,凌途锡带着夏晟波和吴丽出现在顾家别墅大门外。
顾嘉安是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一头雪白的头发,看人时眼睛里带着慈祥的笑意。
他们进门时,他正在客厅的大长条桌上练书法。
凌途锡回忆了一下,何威宇的葬礼他好像没有参加。
“顾老,您好。”
顾嘉安写完最后一笔,冲着沙发做了个“请”的收拾:“凌警官是吧?坐下边喝茶边说!”
“喝茶就不用了,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您的儿子顾青。”
顾嘉安顿了顿,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警察是为了公司假账的事来的,表情随即谨慎起来:“他闯什么祸了?”
凌途锡拿出一张纸:“您看看,这是顾青的账户没错吧?”
那是一张打印出来的A4纸,纸上是青哥提供的账户的完整的开户信息。
顾嘉安翘起二郎腿,仔细看了一遍:“账户记不清,但的确是他的亲笔签名没错,怎么了?”
“我们调查到有人在用他这个账户非法敛财,所以来求证一下。”凌途锡朝楼上看了一眼,问,“我们查到他出境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拉斯维加斯。”
“他喜欢赌博吗?”
顾嘉安板起脸,不满地说:“凌警官,很多人出国旅行的目的地之一都包括拉斯维加斯,你这样随意定性是不是不太好?”
“抱歉,因为我们查到,顾青的这个账户在一家国外赌博平台上有筹码交易行为,金额十分巨大,我们必须调查清楚。”
顾嘉安耸肩:“哦,网上,违法吗?我记得这是治安管理的范畴,需要你们刑侦队来调查了?”
凌途锡毫不退让,也不解释:“请您配合!”
吴丽说:“如果您不配合调查,我们只能冻结他名下的所有账户,包括微信支付宝,到时候恐怕顾少在国外旅行不太方便。”
顾嘉安诧异地看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啊?不就是小孩子玩几局游戏,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还数额巨大?对你们来说数额巨大,对我们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这能比吗?”
吴丽露出礼貌的微笑。
几千万窟窿都填不上的纸老虎,还硬撑呢!
凌途锡笑了笑:“据我所知,顾少不是小孩子了,顾老为什么不让他学学如何管理企业呢?”
“小青从小就爱玩,他爱玩就玩去,反正我们家养得起!再说,他不是还有姐姐嘛!”
“那您知道他平时都玩什么吗?”
“我正式地通知你们,小青平时没有不良嗜好,更不可能去赌博!他这个账号一定是被泄露了,他有很多账户,平时被雪藏的可太多了,网络转账门槛又不高,你们凭什么说这个账户就是小青在用?”
“您说的有道理,但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持有这个账户的人目前也在拉斯维加斯,名字里也有一个‘青’字,诸多巧合在一起,顾老,您还是求证一下吧!”
顾嘉安胸口的起伏明显加剧了,握拳轻锤了几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
凌途锡按住他的手:“您打算怎么跟他说?”
顾嘉安盯着他,不怒自威:“你想让我怎么说?”
“直接问他这个账户是不是还在用,其他的不要说。”
电话响了很多声,接起来之后,外放的听筒里一片嘈杂。
几秒钟后,顾青的大嗓门传出来:“喂?爸!”
“你在干什么?”
“开party啊,可热闹了,我给你打视频看看!”
“不用了,我就问你件事。”
“怎么了爸?”
“尾号3093那张卡,你还在用吗?”
“用啊,我网银默认支付就是这张,干吗?你要给我打钱吗?我这还够花!”
“……没事了,你接着玩吧!”
顾嘉安挂了电话,颓废地靠在沙发上,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案子终于是快水落石出了,凌途锡心里豁然开朗。
“顾老,您知道顾少经常参与游戏的那个平台吗?”
“我不知道。”顾嘉安像是还没缓过来,喃喃地,“我不明白,小青他根本就不喜欢赌,偶尔聊到了,还骂那些人是赌狗,他怎么会呢?”
“他交易的只是筹码,我们没说他赌博。”凌途锡转了口风,问,“您能帮我们劝他回国吗?自首是可以从轻处罚的,不然的话,我们就只能先冻结他的所有账户了。”
吴丽和夏晟波一起惊讶地看向他。
顾嘉安无奈:“好,我可以试试。”
“那就不打扰了,感谢您的配合!”凌途锡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到门前时突然停下了:“顾老,我能问您一个与本案无关的问题吗?”
顾嘉安茫然:“什么问题?”
“您跟何老先生,为什么要让您女儿和何澜联姻呢?”
顾嘉安的眼底闪过一丝提防,半晌才缓缓开口。
“何肆年掌权多年,但毕竟是外人,威宇他担心何氏彻底落在他手里,想让小娅关键时候帮衬何澜一把,小娅在商界还可以,人脉和经验都有,威宇就看中她这些,而我呢,他们家家业大、底子厚,既然他提出来了,我当然求之不得!”
“是何老先生先提出来的?”
“也不算是,我们两个老家伙坐在一起随便聊聊,觉得他们两个结婚百利无一害,就这么定下了。”
“明白了,谢谢您!”
回刑侦支队的路上,凌途锡一边查看记录仪记录下来的询问经过,一边往本子上分析总结要点。
吴丽安静听着记录仪里传出的声音:“凌队,我怎么觉得打草惊蛇了?”
“也不算是。”凌途锡一心二用地写着字,“顾嘉安看样子的确不知道顾青在干什么,我们之前的分析可能要做调整。”
“啊?怎么说?”
“他的表现不是装的,最起码,他的确不知道赌博平台的事。”
“那也就是说,杀何威宇的事他也不知情?”
“我觉得是这样。”凌途锡顿了顿笔,“而且,以他对儿子的溺爱程度,应该不可能指使他去做违法的事,家里亏空的事顾青好像也并不知情,不然不可能随口开让顾嘉安打钱这种玩笑。”
“这父子俩,装的挺和谐啊……”
“是,还有,跟我们在网上了解到的差不多,顾青确实不喜欢赌博,那么他找秦满对赌的目的反而更明确了,就是为了让他欠钱,这是顾青事先为他设的圈套!”
车子缓缓开进公安局大门,夏晟波拉上手刹:“那也不对啊,他怎么就知道自己一直能赢呢?”
“对,这也是个很大的疑点。”
“不但赢了,还雇了杀手来善后,牛啊!”
“所以现在最后一块拼图就在那个杀手身上,找到他,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那我们要通缉顾青吗?今天我们拜访顾嘉安,他肯定有所警觉,如果他真做了违法的事,肯定不会轻易回国。”
“给顾嘉安两天时间,最好是用平和手段解决。”凌途锡想了想,“小许那边还得继续安抚,不能让顾青猜到警方怀疑他是因为秦满案,如果知道自己涉及到命案,他肯定不会回来的。”
“这就是您刚才跟顾嘉安否认顾青参与赌博的原因?”吴丽立刻想到,“所以,我们真要给他一百万?”
夏晟波下巴差点脱臼:“我们去哪搞一百万啊!”
-
白橡酒店2101,豪华总统套房。
何肆年倒了两杯咖啡,一杯给顾娅,一杯给自己。
顾娅的脸色很难看,妆容也没有以往精致,目光游移着不太敢看对面的何肆年。
何肆年轻笑:“顾总……”
顾娅立刻抢过话:“我已经找媒体的朋友搞定了,今后不要再提了,可以吗?”
“怎么?你怕我哥?”
顾娅瞪着他:“你不怕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虽然你是何氏的当家人,可见了你哥就像老鼠见到猫!”
“哦——”何肆年拉了个长音,声音戏谑,“嫂子!”
顾娅气得双颊上的肉都在颤抖。
何肆年悠闲地点了支烟:“听说警察在查账,你还撑得住?哼,八千两百零一万,真好笑,我早知道你们顾家被你经营成了空架子,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点小钱都填不上!”
顾娅一愣,眼底流露出的情绪由愤怒转为惶恐。
自己的家底被人探的一清二楚是件相当可怕的事。
“你想指望我哥帮你东山再起,却没想到我爸那个遗嘱太奇葩,其实他也穷得没几个大子儿,是吧?现在后悔吗?”
“你在胡说什么!”
“你想给他生孩子,可万一你们三年内生不出来,你不就竹篮打水了?”何肆年指了指套间内的红色大床,“不如给我生。”
“你……什么意思?”顾娅觉得整件事都脱轨了,震惊地坐直了身体,心里却飞快打起了算盘。
何肆年一点也不藏着掖着:“何氏集团的实权全在我手里,整个管理层现在都是我的亲信,谁在意什么遗嘱不遗嘱的,你说是吧?”
顾娅倒吸一口冷气。
“我时间宝贵。”何肆年看了眼手表,有点不耐烦,“为表诚意,我可以先想办法用流动资金帮你填上你公司的烂账,等搞定了警方,你跟我哥提离婚,怎么样?”
一切来的太突然,顾娅有点懵。
她尽量让自己的头脑保持冷静清醒:“你图什么?”
何肆年吹了声口哨:“图你年轻,图你漂亮,图你温柔可爱脾气好。”
顾娅脸一红,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何肆年掐灭了烟,挥挥手:“回去吧,顾总,考虑清楚后给我电话,我听说这两天经侦那边就要有动作了!”
顾娅感觉他的动作像是在赶一条流浪狗,撕了他的心都有。
但现在的自己,不就是一条丧家之犬吗?
她拎起包包,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