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赵大海和黄招娣齐齐坐起身,四目相对,拍着胸口喘着粗气。
“你也梦魇了?”
“老头子你也梦魇了?”
两人忽地顿住动作,看向对方身后,两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上,疑神疑鬼的神情如出一辙。
什么东西都没有。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屋顶,安泽兰捂着嘴,笑弯了眼睛,赵无晟纵容地看着他,做手势示意是否要离开。
安泽兰点点头。
看过两人倒霉的模样,他就满意了。
白日里若不是当着那么多村民的面真把人打了后续麻烦太多,赵老婆子根本不可能完整无缺的回来。
将房屋恢复原样,赵无晟和安泽兰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房间内,赵大海和黄招娣老头老妇抱成一团。
片刻,赵老头咳了两声,哑着嗓子问:“你梦到什么了?”
“我、”记忆回到梦中,冰冷的刀刃仿佛还架在脖子上,鲜血流失的痛感再度出现……“啊……”
“砰砰砰!”敲门声同时响起,伴随着赵老二急切的询问声,“爹、娘,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嘈杂的声音让黄招娣如梦初醒,看了眼四周,又连忙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她在自己的房间。
没有被掐住脖子任人宰割,也没有被抹脖子……
赵老头看她惊恐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但现在不是细说梦魇的时候,屋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切,赵老二一直没得到里头人的回应,眼看着要破门而入。
赵廉也被这动静惊醒,同样在门外问候他们。
“我们没事,”赵大海扬声喝住外面大力锤门的赵老二,“就是你们娘魇住了,没什么大事,老二、阿廉你们回去休息吧。”
赵老二不放心地追问,“爹,你们真的没事?”
“没事,一个梦,能有什么事!”
“那行,我们先回去睡了,要是有啥,你们再喊我们。”
赵廉也跟着表态,“爹、娘,你们好生歇着,若是有事,再唤儿子。”
“唉、好好,你们回去吧,廉儿你明日还要去镇上私塾,赶紧去休息吧。”
赵家条件有限,便只能供赵廉去镇上一个老秀才家中入学,县里的学堂需要的花费是赵家承受不起的了。
脚步声远去,院子很快恢复平静,虫鸣声自外传来,缥缈悠远。
屋内,黄招娣已经脱离梦境,苦巴着脸,“老头子……我、我梦到了……”黄招娣结结巴巴,皱着脸,觉得晦气,不太乐意说自己在梦中被宰杀的事。
赵大海浑浊的眼中透出一丝精明,“你梦到了什么,倒是说啊?是不是梦见你不是人了?”
更多的……他也嫌晦气。
黄招娣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没错,老头子,你是不是也是……”
老两口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惧,呼吸一窒。
“老老头子、这算什么事啊……”
赵大海眼神一横,低声喝止,“闭嘴,什么什么事,不就是个梦吗,还能有什么?”
黄招娣心里一跳,慌乱看了眼四周,“对对,就是个梦……”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躺下,室内一片安宁,唯有两人时不时猛睁的眼睛印证着他们心里的惊涛骇浪。
有人一夜无眠,有人一夜无梦。
“晟哥,好了吗,还要带什么?”
“好了,来了——”赵无晟一身轻松的出来,拎着个竹篓,里面放着几支掩人耳目的箭和一把弓。
“其他东西呢……”话还未完,安泽兰便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傻了。
肯定是放空间了啊。
“有空间真方便,”安泽兰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感慨,“难怪那刘玥辛当初会对空间如此执着。”
可惜,该是赵无晟的谁也抢不走。
除了空间,灵泉水的功效也让安泽兰惊叹不已。
滋养身体、强健体魄,都是名贵药材才能达到的功效,看着和普通水无差别的灵泉水却能实现。
更有甚者,灵丹妙药都治不了的病症,灵泉水也能解决。
好比方石镇上那位贵客的厌食症。
厌食症一词还是他听赵无晟说的。
毫无食欲、呕吐、犯恶心、情绪低沉、畏寒、体型消瘦……不正是厌食症的表现?
赵无晟不认为孟师傅的手艺加上他的菜谱就能让一个厌食症患者胃口大开。
真味食肆的菜品在他看来,能爆火一方面是赢在了新颖上,一方面是胜在了口味上——与方石镇此前有的吃食相比。
但和网罗了天下膳食能人的御膳房相比,真味食肆定然是攀不上的。
唯一的差别便是,灵泉水多得用不完,赵无晟隔三差五悄悄在真味食肆后院的水井里加灵泉水。
食肆中的用水便取自水井。
这也是近些日子食肆的吃食愈发受追捧的一大原因。
能强身健体、滋养心肺的灵泉水做出来的菜肴,能不好吃吗?
至于祈祐临得了厌食症却能接受真味食肆的菜肴,安泽兰只当是灵泉水的神奇之处,赵无晟却不敢尽数揽功,只怕出门在外,远离了诸多尔虞我诈后心情变佳也是一大因素。
忙忙碌碌了一个月,正好此前在深山中发现的荔枝算着日子该熟了,赵无晟便大手一挥给自己放了个假,带着安泽兰进山“打野”去了。
有木系异能傍身后,此前有所顾忌不敢深入的深山赵无晟都探访过几次了,荔枝树便是在期间发现的。
今天入山只有一个目的,游玩。
无需过早赶路。
两人背着弓箭出门,路过农田时,有村民累了坐在树下歇息,赵无晟远远地听见一人说,“……赵家那两口子方才被晒晕了……”
“不知道昨晚是不是做亏心事去了,那眼睛红的呦,活像是一晚上没得睡……”
“赵铁山家的地就在他们边上,那老两口倒下的时候,可把赵铁山媳妇吓坏了,还以为人出什么事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赵铁山媳妇走过去一看,才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出啥事了,而是睡过去了,现在以及被赵老二夫妻俩给背回去了。”
“睡过去了?!还能有这事……”
“谁说不是呢!都是地里干了几十年活的人了,在地里干睡过去了,你说他们昨个晚上干什么去了?”
“嗨呀谁知道呢,管他们干什么,人小儿子听说今年就要下场了,指不定几个月后就是秀才爹、秀才娘了,咱可别乱说……”
“也是……”
围在一起说笑的几人面面相觑,纷纷绕过了这个话题。
青山村如今只有村长一个秀才,童生除了赵廉外也就一个村长的孙子,对读书郎还是有些敬畏的。
赵无晟和安泽兰对视了一眼,眸中盈满了笑容。
“自作自受,”安泽兰轻哼了一声,“便宜他们了。”
就赵家人之前对晟哥做的事,足以让他们余生都深陷梦魇来赔罪。
赵家。
赵老头觉得有些奇怪。
他明明是在地里干活,怎么没有烈日直晒的那种炽热感了,反而凉飕飕的——
不对!
赵大海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冰天雪地。
茫茫天地间,看不见半个人影。
忽然,一道阴影自头顶投下。
赵大海心头一跳。
连忙低头看去,进入视线的是一条细长的身体。
他又变成了一条地龙。
昨日也是,只不过昨日他依旧在酷暑,今日便成了寒冬的一条地龙。
而接下来会发生的……
他的脑中崩成了一条线。
还未来得及逃跑,赵大海便感觉到自己被那道阴影的主人给抓了起来,扔进了一个熟悉的小桶中。
桶不大,里面铺了浅浅一层泥,最可怕的是里头已经有了几个他现在的“同类”!
赵大海扭动着身体贴在了桶壁上,远离同样扭动着身躯的几条地龙。
换作此前,这么细小的地龙他一根手指都能捏死,但现在它们是他不相上下的体型,甚至比他更肥硕。
赵大海满眼只余恐惧。
木桶有些晃,赵大海心情愈发暴躁。
这大冬天的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出来挖地龙做什么,冬日里村子里的河边根本钓不到鱼了……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眼前再次变得开阔后,四周环绕着高得看不见顶的树,最前边是一条溪流,还在这种天气下叮咚作响。
赵大海亦心跳如雷。
赵无晟这死娃子进山了!
赵大海死死地瞪着溪水。
突然疯狂地扭动起来,但终究没逃过被鱼钩穿过的命运,紧接着便是令他窒息的溺水感。
说是鱼钩都抬举了,那不过是小赵无晟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根小小的铁钉自个儿做的钩子。
溪水清澈见底,冬日里也有鱼从水中游过。
很快有一条鱼发现了送上门的虫子,张着赵大海眼中的血盆大口游过来。
赵大海艰难地躲避着,却还是被咬掉了一截。
被鱼盯上的虫子根本躲不过。
赵大海也躲不过被一点点咬断的结局,那条鱼和昨天的一样恶劣,明明能一口吞下,偏偏要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好疼……
好冷……
死娃子,是瞎了吗,看不见鱼已经咬钩了……
赵大海在密密麻麻的疼痛中看着自己一截一截地缩短,看着庞然大物的鱼一次次与自己的身体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