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少宗主,这猫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拽着狐妖不放...”
扶苍看了她一眼:“同为妖嘛,同类之间互帮互助也是可以理解的,一起捉了去就是了。”
“那玄羽她...”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故意的,这剑宗上下谁人不知扶苍最讨厌被人拿来和玄羽比较。果然,扶苍面色一凝,沉声道:“我说,这猫有与谋害玄剑阁少阁主的狐妖同谋的嫌疑,你要放她走吗?”
狸花眯了眯眼,实在分不清眼前的,是一场戏,还是...
她看了嘴下奄奄一息的狐妖一眼。
不过,她能肯定的是,这一定就是捕获她的猎网。
伙同恶妖的罪名已经被按下了,既然如此,再顾及此时逃跑是否又会被加上,“做贼心虚想要逃跑”的嫌疑已经没有意义了。对于妖,他们向来秉持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态度。
保命要紧。
十分会审时度势的狸花松开唇齿就要向高处跃去,扶苍却反应极快,拦住了她的去路。
“放弃吧,你的修为甚至不如那只狐狸。”
狸花面色一滞——这狐妖...是他伤的!
能将其伤得这么重,又怎会让她逃跑。那狐妖伤成这样,即使找到了机会,也根本跑不远!
狸花一时乱了阵脚,被擦过的剑气划伤了。
她咬牙,继续躲闪着对方的攻击。
她不能攻击他,若是她这么做了,就更加百口莫辩了。
“想要拖到她出来吗?恐怕这次不会如你所愿了。”
剑伤不深,对方似乎也有意收敛了力量。伤口处传来液体外渗的凉意与周围肌肤的滚烫,她忽然灵光一现,收了收四肢的力道。
剑矢从她侧脊擦过,很快,那里便又多了一道伤口。
如此几下,对方也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你是觉得,他们会因为这几道伤口怜悯你?”他冷笑了声。
狸花亦跟着停下了动作。
倒也不是,但玄羽有张巧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白的。他不会没见识过,这不,这下拼命压制着杀意,呼吸也乱了。
“只可惜,你的主人不知道出不出得来呢。”他笑了笑,面色和煦,却瘆人得很。
“她那日生了事端,重伤了几名道友,犯了宗主的大忌,被罚去剑冢谷守灵。剑冢谷的剑气可不是唬人的,她这个金丹修士进去,九死一生。”
狸花想说,玄羽不是别人,她一定能出来,不仅能出来,还能风风光光地出来。他这样复述一遍,倒像是自己先慌了,在给自己吃定心丸呢。
扶苍歪了歪头:“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
狸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将剑尖对准瘫倒在地的狐狸。
“反正她是一定要死的,早死晚死也没有什么区别。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置身事外。”
疯了。
狸花朝他龇了龇牙。
纵使狐妖有罪,也轮不到他来定夺她的生死。
她刚要上前阻拦,视野忽然白了一瞬——
一道惊雷在他磁啦在他后方远处的天空闪烁,世界为之一震。
随后,雷鼓轰隆敲响,扶苍猛地回过头,张着嘴,不知道是雷声盖住了他的声音,还是他因此失了声。
狸花放松下来,舔舐起自己的伤口来。这厮反应还是太慢了,这么多伤口,玄羽会念叨死她。
玄羽飞升了。
在剑冢谷。
唯独没有出乎狸花猫的意料。
她出来的时候伤痕遍体,在扶苍还在发愣时,便从剑冢谷跃至了她面前。
她看了一眼狸花,又看了一眼狐妖,厉声道:“我是不是让你待在屋内不要出来?!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狸花被吼得一愣,其实也算不上吼,只是比平常的语气稍重些。
“你那猫有伙同狐妖残害玄剑阁少阁主的嫌疑,需要带去审问。”扶苍终于缓过神来,额前还有些冷汗,强装镇定道。
玄羽回过头,看向他。
“在场的诸位都看到了!她方才阻拦我们捉拿恶妖,在受到威胁后还意图逃跑!”他不自觉增大了音量,似乎在给自己壮胆。
玄羽只是盯着他看,气压低得吓人,没说话。
她的手腕一翻,手心朝外。
只见一道寒光擦着扶苍的耳畔而过,下一秒,玄羽的手上便握着一柄纯黑色的剑。剑身上还残留着泥垢,但掩不住犀利的流光。
众人又是一惊。
玄羽抬了抬剑身,从狸花的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见扶苍的下盘晃了晃。
“上一次,我们还没打完。”
这便是宣战了。
剑拔弩张之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玄羽!不愧是你!”
是宗主扶晟。
扶苍缩了缩脖颈,垂下眼帘。
他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流转,笑着说:“你刚从剑冢谷出来,又渡了雷劫,苍儿捉那狐妖也费了好些心神。若要切磋论剑,自当待灵力充沛、神完气足之时,方能尽展所长,岂不比在这般疲态时交手更为痛快?”
那可不一定,狸花腹语。玄羽赢了就是尽兴了。
“哦,你那猫...先带回去疗伤吧,此事,是苍儿太过心急了些,也是玄剑阁那逼得紧,莫要责怪。”
玄羽终于笑了笑,将玄剑入鞘:“也好,那就改日再切磋。”
-
自药房至寝居这一路,取药、折返、疗伤,玄羽全程缄默,没和她讲过一句话!
喵喵喵,喵喵喵。狸花想上前,蹭一蹭她的手。
“别动。”玄羽抓着棉花,蹙眉道。
狸花不动了。
“宗内会疗愈术法的修士不多,你忍一忍,这药可能会刺激。”
就是有,也不会愿意给她这个猫妖疗伤吧。
狸花伸爪,碰了碰她指尖的划痕——这样的伤口,几乎遍布她全身。
“不要紧,只是看着吓人。倒是你这伤...”玄羽低下头,“得养一阵...”
「玄羽,对不起,我不该擅自出门。我只是...」
“想见我,我知道。”玄羽顿了顿,“之后的堂审你不用去,我同宗主说一声便是,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
狸花没作声。玄羽向来将她保护得很好,可奈何,她是为仙门不容的妖怪,就是再怎么竭尽全力,也总会有人试图撬开那个金钟罩,没有扶苍,也会有别人。
她的所有行径,都会被宗门向“妖”的方向曲解、放大无数倍。她叼了个眼熟的尸体回来,那人便是她杀的;她想将拖地的狐狸抬起来,她就是凶手的同伙;她要保命逃跑,她便是做贼心虚,坐实了罪名。
她相信,这样的事若有千千万万次,玄羽就会为她挡千千万万次。
但她不是只会吃喝拉撒的家猫野猫,她是有灵智的妖。
「听说,你重伤了几位同门?」
玄羽噎了噎,手下动作不停:“他们...说你的不好。”
这寥寥一句...能让玄羽大打出手,想必是说得很难听了,说不定还琢磨着做些什么...难怪那段时间玄羽看她看得紧。
“那狐狸...罢了。”
话凝滞在半空,狸花有些没反应过来,急忙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已经定罪了,为何要那么对她...」
“唔。”玄羽闷闷道。
「其实...我还怀疑,扶苍他有别的阴谋,不只是想陷害我。」
“他只是想顺带赶走你,别多想。”
「有一点。」狸花转过头,看向她,「那少阁主的修为几何?」
“金丹中期。”
「那狐妖呢?」
“...筑基。”
「若是狐妖剖了他的灵丹,为何修为还只停留在筑基。」
“兴许是为别的妖剖的。”
「...狐狸不是群居动物。纵使妖生了灵智,原来的动物本性是不会变的。」
玄羽的手顿了顿:“但不排除这种可能...那少阁主身上残留的妖气确是她的,没有第二种可能,她就是凶手。”
「可是...那内丹去哪了呢?」狸花喃喃道,「我想去堂审。」
“不行。这不重要。”
「我要去。」狸花强硬道,「这很重要。若是内丹确实是她剖给了其他妖,那只要顺着狐妖这条线,去抓那些妖就好了。但若不是...」
“我说不许去!”
狸花呆滞住了。
声音不算大,甚至有掩不住的疲倦,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玄羽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放缓的语调绷得极紧,连带着声音也颤抖起来:“这件事,就到这里。狐妖杀了人,该死。至于那内丹...内丹一旦离开躯体,顷刻间便会灵韵尽散,化作凡尘浊物。就是妖汲取里面灵力,也暂时造不成威胁...这是宗门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利用内丹做些什么。”
“好了,你这些天再不要偷偷跑出去了。”玄羽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去换身衣物,就歇下吧。”
狸花盯着桌上通体漆黑的剑鞘,在烛光的映射下,能看出上面的纹路已然被岁月侵蚀得差不多了,就是暖光落在上面,也显得沧桑。
据说成熟的剑灵会影响持剑人的心性...
狸花甩了甩头。
玄羽大抵是太累了,明日再同她好好说说,她会明白的。连她都看得出的问题,玄羽怎么会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