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里？”连徽往余奉泉面前走近，犹豫一瞬，轻声问，“他，过得怎么样？”

余奉泉把从江语那里获得的消息，还有那些照片和视频，都麻利地倒了出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饶舌成功。

连徽看着画面里的omega，还有那个永远抱着奶瓶的婴儿，指尖颤抖着描摹他们的轮廓：“步樊……他在叔桐星，万向区。”

余奉泉：“是。”

“找了那么久，他人在叔桐星。”连徽心里的星际模型展开，在茫茫宇宙中锁定了叔桐星的位置，那就是个犄角旮旯。

难怪找不到了，这跟他们的路径南辕北辙，还那么不起眼，是政治外交优先顺序中靠后的地位。

连徽从来没有思考过这里：“三号线这样隐秘，躲到这种地方来，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他们。”

余奉泉又说：“现在叔桐星已经从四家变为三家，万向、荔江和桐下，四堂被灭和第16所的第三条线有直接联系。李季风、高楼负责转移步樊，途中偷偷停靠万向，被步樊逃了出来。”

连徽听着，握紧了拳头。

“后来他们还是被察觉了，遭到四堂的攻击。根据叔桐星万向的负责人江语说，李季风在内的五个人去找四堂谈合作，四堂就把高楼等人放了。李季风五人则留在四堂……”

连徽：“合作？什么合作？”

余奉泉正色道：“超级伟哥。”

“听说过这个新闻，”连徽都不记得是哪年了的了，只记得是俢果的，“呵……”

“万向三家不想搞，”余奉泉改口，“不，是万向和荔江两家不想搞，桐下的李君明面上要拉拢他们两个，背地里还是动了心思的，否则现在也不会还有超级伟哥从叔桐流入市场。”

看到连徽皱眉，余奉泉接着说：“所以他们和四堂发生了火并，李季风被万向带走。江语说，这人是步樊指定要的，后来没两天就死了，现在遗体放在他们医院搞研究。”

“活该。”连徽满意地扬眉，想象着他的omega冷酷嗜血的风姿，恨不得回到过去，看个现场。

后面的事情，余奉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步樊生了个孩子，乳名叫阿橙，橙子的橙。”

“……哦。”连徽眼眶酸涩，不多说话。

余奉泉：“阿橙……身体有些不太好，但步樊养得很细致，没出过问题。”

连徽喉头发紧，十分疼痛：“嗯，他……就是这么厉害，毕竟，毕竟他专业厉害。”

了解完了，连徽没有等太久，连夜跑到军部，找他的上级领导申请前往叔桐星万象区的假期。

领导挑眉：“那有什么宝贝，这么吸引你？不过你来得正好，我们这里正好有一个任务跟叔桐星有协作。”

连徽盯着右手边的文件：“严查超级伟哥出入境？”

“对，”领导抱着保温杯说，“俢果留下的一些走私余波，叔桐星是他们选中的中转站，最后这些东西会流入我们星域境内。你回去准备一下，到叔桐星的路程大概有二十多天。”

“好……”连徽恨不得现在马上动身。

虽然着急，但也准备了两天。

omega爸爸来给连徽送行，看着他行李大包小包：“这是要去多久？跟搬家似的。”

连徽搂过爸爸抱抱他：“去接步樊，顺便出个差。”

爸爸眉毛舒展开来：“你找到步樊了？！”

“找到了！”连徽现在这样的状态，跟他大学时候差不多，神采飞扬，容光焕发，一改之前失魂落魄的样子，“而且……他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养大了，养得很好。”

爸爸欣慰道：“他们过得好就行，现在战争结束了，你们也算苦尽甘来，以后要怎么生活，慢慢打算吧。”

连徽：“嗯！”

舰艇抵达了东泰首都星的星际港口，步樊跟在外交队伍中，重新踏上了首都星的土地。

脚下踩实了，步樊思绪飘回了两年以前，就在这里，和战争开始前，他从加弋回来时一样。

一样的舷梯，一样的硬化平地，面前是一样的建筑。

但物是人非，天地改换。

前方的接待官员微笑地迎接：“叔桐万向的朋友你们好，欢迎来到东泰。”

酒店修整后，步樊被通知已经安排了晚上的认亲会。

他正紧张地在酒店房间来回走，抱着阿橙，又给阿橙挑新的衣服穿上，闻着孩子身上的奶香味，步樊去给他冲奶粉。

“马上就要见到啊公了，阿橙开心吗？”步樊问出口，又兀自笑起来，红了耳朵。

阿橙才那么小能知道什么，他真是高兴傻了才会问他！

一行人修整了两个小时，恢复了体能和精力，也趁着这段时间，对现在的首都星有更多更实质的了解。

“樊哥！步轩部长和龙萧副部长已经出发了，我们也快走吧！”

步樊抱着阿橙，扬声走出去：“这就来！”

会面的地方是外务大楼的一个客厅，步樊踩在地毯上，心如擂鼓。

而阿橙正淡定地朝前方看，目不转睛。

“就是这里了。”接引人推开门，里头不一样的灯光照出来，让人感到温馨。

步樊走了进去，还没来得及查看这里面的格局，就被揽入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怀抱里。

“樊樊……”步轩搂着他，锁紧了怀抱。

又一个更大更宽厚结实的怀抱把他们两人揽住，龙萧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此刻的失而复得：“活着就好。”

爸爸……

步樊开口，但发不出声音。

谁能想到一家人再相见，他已经独当一面了，甚至还养活了一个孩子。

可是在这两个怀抱中，步樊久违地又变成了孩子。

“爸爸！”清脆的声音在三人的中心发出来。

让大家都愣住了。

龙萧和步轩同时松开了手，盯着步樊怀里的那个小不点。

“这是，阿橙。”步樊看着阿橙，“我……的孩子。”

步轩红着眼眶，摸着他的头发：“你还是个孩子呢！你怎么，那个，这孩子他……”

步樊笑道：“虽然是有些意外，阿橙的爸爸，是加弋的连徽少将。”

一听到这个名字，龙萧就皱起了眉头。

孩子一看就不小了，两年，一年怀孕，一年养育，在哪里怀的，还用多说么？！

“不用生气，虽然过程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但我已经报仇了。”步樊说，“亲手迫害我那个人，俢果第16所3区4号舱研究组长，李季风——的尸体，也是这一次外交礼物之一，你们可以把他转送到加弋。”

显然，李季风的尸体的确是解气的良药。

“除此以外，我也没有受什么苦，”步樊苦笑道，“非要说的话，还是我强迫的连徽呢，我本来就喜欢他。”

龙萧这下彻底舒服了：“你没吃亏就好。”

步轩点头，他们就怕儿子成天面对的不是孩子，是噩梦。

“至于连徽少将……”步轩犯难了。

步樊想到那个新闻：“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如果一定会有什么矛盾，或许就是孩子的归属问题。”

步轩拍拍儿子的肩膀：“不要想这些，有什么事等你们两个人见面了，再互相交换意见。”

龙萧点头：“你爸说得对。”

他们相处了一个小时，阿橙在三人怀里轮流转，乖乖的，不哭不闹，自己和自己玩。

后面一个小时里，步樊又跟着爸爸们会见了东泰的其他高层，刷了一遍脸，作为外交吉祥物的作用已经达到。

接下来的时间，他就带着阿橙去逛街。

一直玩到了阿橙犯困，才上了特派的车。

“今天晚上不回酒店了，”步樊告诉司机家里的地址，“这段时间我都回家里住。”

司机提醒：“为了安全和工作，步总和龙副已经搬家了，不过您说的那个院子还在，今晚您还要过去吗？”

“去吧。”步樊抱着阿橙，期盼地望着前方。

在那段至暗岁月里，步樊最奢侈的一个遗憾，就是回到自己的家里，在自己长大的房间，那张熟悉的床上，安安心心地睡一觉。

院子很整洁，一直都有打理。

步樊打开门，总觉得有些不对，家里也是干干净净的，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拧开了卧室门，一股不算浓郁，但也不能忽视的alpha信息素味道扑面而来。

他闻到了连徽的味道。

鼻腔瞬间就堵住了，连徽从实验室离开后，来他家里了，还在他房间里逗留了不知道多久。

是不是也睡了他的床？

步樊把阿橙放到床中央后，也扑了上去。

被子里，两个人的气息混在一起，诉说着一个筑巢期alpha的思念。

“连徽……我知道了……”泪水从步樊的眼角流下来，浸湿了被单。

步樊一觉睡到天亮，可也只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又出了新的问题。

阿橙发高烧了。

这是阿橙第一次生病，好在步樊身边人手充足，很快就在医院做了急救，不至于慌乱。

所有的检查都出来之后，阿橙依旧退烧了。

医生推测：“可能是水土不服，你这个孩子，身体太弱了，每个星球的磁场都不尽相同，我的建议是回到原住地，等他长大了，体检合格后再考虑移民的事。”

“嗯，我知道了，谢谢医生。”步樊陪在阿橙身边，还有些惊魂未定。

阿橙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今晚这种呼吸不畅，憋得小脸胀红的样子，是在太过吓人。

直到下午饭点，步轩才得到消息。

步樊很难受，很不安，说想回叔桐。

步轩马上找人给他办理手续，宽慰儿子：“我们实在太忙了，的确顾不过来。你带阿橙回去是最好的，以后访问叔桐星时，也能去看你们，就当你还在外面留学。”

这一次，步樊终于和爸爸们好好地道了个别。

“去吧。”龙萧搂着步轩在港口为他送行。

步樊抱着阿橙走了，身边是他们的助理，不是俢果的保密武装。

步轩和龙萧都热泪盈眶，但这一回，他们知道还能再见了。

这一次返程非常匆忙，步樊全程都担心阿橙的身体，煎熬程度不比在研究所。

一落地，他就带着阿橙去了医院。

医院里的医生不多，彼此都认得，儿科医生看到他：“诶？你不是跟着去东泰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们还在东泰，”步樊无奈，“阿橙对那里的磁场不适应，发了高烧，我只好先带他回来。”

“唉……孩子啊，”医生接过阿橙，“我看看，还不错了，这个高烧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别的影响，也不用吃药，既然回来了，就让他慢慢恢复。”

在步樊浑身疲惫地回到家后，施恪危联系上了他：“听说你回来了？”

“嗯……”步轩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他了，“我好累，我先睡会儿，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我好累……”

断了所有的联络通道，步樊把阿橙放回了儿童床，自己往床上一摔，彻底昏睡过去。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步樊才有力气爬起来洗澡，一个人带孩子是真的累，忙活完，他又困了。

正值日落，暖融融的光落满了整个客厅。

步樊搭了一条薄薄的绒毯，躺在朝西的竹椅上，闭目养神。

有呼吸声越靠越近，步樊睁开惺忪的双眼，朦胧中，看见日思夜想的脸出现在夕阳的余晖下。

而那人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及自己的脸颊，连绒毛的触觉都被一一放大。

“连……”

步樊恍惚不已。

是梦境，还是幻觉？

正当四目相对，温情脉脉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连徽往后掀去。

“不许动！”

“报告！潜入樊哥宅邸的alpha已被控制！”

“叫什么名字？说！”

摔打的动静来得突然，叫步樊也跟着防备地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是梦吗？好不容易靠近了，又让他远离。

堂堂加弋新晋少将，被几个人掀翻在地上，说不丢脸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