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都来齐了,一时间前厅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傅彦的突然现身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惊叹不已,纷纷问傅彦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于是傅彦只好将自己是如何在“村落”里养伤的事情讲了一遍又一遍,嗓子都快冒烟了。
面子上还得保持礼貌的微笑。
很好,这熟悉的心累又回来了。傅彦在心中暗暗地想。
“既然回来了,那官职也得早早安排上才是。”顾泽睿笑呵呵地说道,“不知文嘉贤弟可有着落了?”
“此事并非小事,我哪敢自作定夺?还是得看圣上的安排。”傅彦回应道。
“听闻李六郎已经定好了礼部的职位?”纪氏大公子漫不经心地询问,“想必定是初入仕途便获任要职,可谓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啊!”
“哎,惭愧惭愧。”李怀恩笑着摆摆手道,“初入官场,哪儿能担任要职呢?我估摸着也无非就是个主事或者承务郎。”
说罢,李怀恩看向傅彦,道:“倒是文嘉贤弟,在太学时便是文采出众,写得一手好策论,样样都是拔尖儿的。这说不定圣上直接给你安排一个员外郎的职位,干个几年就升任郎中了。那才叫真正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郎中乃是正五品官职,担任各部中一个司的主要管事。
这对于初入仕途的年轻官员来说,已经是最顺利的一条升迁之路。
“是啊,我等早就有所耳闻,傅尚书的大公子在太学只读了三年便业成,还是以每门功课均为甲等学成而归。可见天资聪颖、才俊出众。以后若是发达了,我等还得多多仰仗大公子提携才是啊!”
傅彦连忙谦逊道:“不敢当,不敢当。这读书之道虽可得于学,然入仕之路非但在于学识,尚需历练。日后还得承蒙各位前辈教诲。”
“文嘉你真是太谦虚了。”顾泽睿哈哈大笑道,“谁人不知在太学取得全甲等有多难。我这不争气的弟弟连第一年的考核都没通过,天天跟我哭嚎呢。这以后我得让他多向你请教请教!”
顾泽礼本来在埋头狂吃,结果突然被亲哥点名。
顾泽礼:?
夸傅文嘉就夸他,怎么还贬损起亲弟弟来了?
顾泽礼一脸不服气地看向顾泽睿,结果被大哥瞪了回来。
好吧,顾泽礼瘪了瘪嘴,继续吃。
不过顾泽睿说得倒是一点都不夸张。
太学乃是大梁的最高学府,先不说其中学子的成绩如何,能考进来已经是人中龙凤了。
一般来说,学子们将会在太学度过四到五年的时间。
成绩优异者可以提前业成,像傅彦这样早早入仕为官。
而成绩差些的学生则是愁于结业,甚至有些成绩太差的根本无法正常结业,只能自请退学或者被太学祭酒劝退。
据说曾经有个官员家的草包考试舞弊才考进了太学,结果一问三不知。此人本应被劝退,可是他爹身居高位,太学祭酒也不好得罪,就只能让该学子一直留级。
以至于此人整整读了十年,最后实在是挂不住颜面,自请退学了。
此事成为后来几十年的笑话,在世家子弟中间广为流传。
一般来说,学子们会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业成。
而傅彦则是每一步都比其他人快了一些。
别人年近二十才能考上,他十五岁就考上了。
别人要四五年才能业成,他只花了三年便带着全甲等的成绩业成。
众学子羡慕得不行,然而低头看看自己的功课,也只能继续埋头苦学。
今年春天,也就是傅彦启程前往大齐之前,他才刚刚从太学业成离开。
傅景渊本来是想趁着儿子还尚未有一官半职在身,让他去大齐负责会谈也能自由一些,没那么多顾虑。
反正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式的会谈。
等会谈结束后回到金陵城,再跟圣上为他谋个好官职。
正好,彼时有一件功劳在身,初入官场便可以争取来一个不错的职位。
谁曾想天算不如人算,傅彦竟然被刺客给盯上了。
总之,傅彦原本就是一众小辈当中最受瞩目的那个。如今他平安归来,一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盯着他未来的去向。
于是众人纷纷旁敲侧击地问傅彦,试图从傅彦这里得出一些想要的信息。
“令尊身居户部尚书一职,不知大公子是否也要入职户部?”
“哎,以文嘉的才干,不入职礼部都可惜了。”
“说起六部当中最吃香的,那还得是吏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弄得傅彦都插不上话。
傅彦一张嘴应付他们十几张嘴,表面上虽是游刃有余、优雅得体,可内心里早就咆哮起来了。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想知道就去问他爹,问他有什么用啊!
于是傅彦冲顾泽礼使了个眼色。
兄弟,江湖救急!
顾泽礼一看便知傅彦的用意,于是这家伙装模作样地嚎起来了。
“各位哥哥叔叔,今日是我小侄子满月宴,这么喜庆的日子,大家吃好喝好就可以了。关于太学的事,就不要提了吧?我这好不容易从太学放了假出来喘口气,各位行行好,饶小弟一命,行不?”
顾泽礼一张苦瓜脸着实喜感,席上众人纷纷笑了起来,打趣起顾泽礼。
“顾老四,博士给你布置的策论写完了没啊?”
“我听说负责讲授经义的是陈博士?哎呦,这位向来都是铁面无私,要求还特严格。顾老四,你自求多福吧!”
顾泽礼的表情痛苦起来,嘴里还塞着满满的点心,一个劲儿地冲大家抱拳。
求饶过!
大家哈哈大笑,一时间席上的氛围格外快活。
众人皆知顾泽礼是个爱玩又偏科的家伙,感兴趣的功课就名列前茅,至于不感兴趣的嘛……
干脆就不学!
对此傅彦深有体会。
小时候,他们还在私塾读书时就是这样,顾泽礼要是不喜欢某门课,或者不喜欢某个夫子,他能把人给气死。
比如别人都在写策论的时候,这位仁兄在纸上写——
不知道,学不会,好无聊,想罢课,想捉鸟,想吃饭……
还差点把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夫子给气得辞职。
当然,顾泽礼的下场依旧是被顾大将军揍了一顿。
眼看好兄弟为自己挡箭,傅彦也于心不忍。
所以他决定把话题引到方才问得最起劲的李怀恩身上。
傅彦端起酒杯,对李怀恩说道:“听闻志诚兄与沈家千金定了亲,小弟在此先恭贺志诚兄了。不知婚期可定好了?”
“这……尚在商议之中。”李怀恩打哈哈道,“婚姻大事,得由双方父母商定嘛。待敲定了婚期,一定向各位送上请帖!”
李怀恩神情有些不自然,但仍旧端起酒杯,仰头干了。
傅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意味深长道:“那就提前祝愿志诚兄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了。”
说罢,傅彦也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这李怀恩是傅彦前姐夫的弟弟。
没错,傅彦那位和离了的长姐,先前嫁的就是李家二郎,也是兵部尚书李和昌的嫡长子。
因为这位前姐夫的缘故,傅彦一直都对李家没什么好感。
再加上这个李怀恩能力一般,还特好面子,傅彦就更看不惯他了。
果不其然,席上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引到了李怀恩身上。
“先前圣上刚刚为令兄和昭月公主赐了婚,如今志诚兄又要与沈家千金喜结连理。李家可谓是双喜临门啊!祝贺志诚兄!”
“是啊,我听闻这公主的嫁妆可不少,圣上果然眷顾李家!”
李怀恩强行陪着笑脸回应众人的恭维,内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
四哥四哥四哥,又是四哥!
明明都是嫡子,就因为四哥是父亲的原配夫人所生,在家里处处压自己一头也就算了,就连娶亲也是四哥娶公主,自己只能娶个商门之女!
凭什么?!
然而表面上还得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假象,李怀恩只好将一腔不满忍了下来。
傅彦微笑着继续喝酒吃菜,一边观察着席间的众人。
好像没有看到有谁一反常态。
从今早来到顾家,一直到现在,每个人见到自己的反应都符合人之常情。
并没有蹊跷之处。
或许想要刺杀他的人并不在席间呢?
这倒是很有可能。
今日来参加顾家长孙满月宴的大多是年轻一辈,而真正的背后主使更有可能是那些大权在握的老狐狸。
不出所料,刺杀一事调查起来没那么容易。
正琢磨着,突然又有人朝傅彦这边看过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文嘉兄自与冯氏千金解除了婚约之后,好像再未定过亲事吧?”谢家大公子谢无懿问道。
傅彦愣了一下,立马猜到谢无懿想要说什么。
于是傅彦笑着点点头说:“的确如此。只是如今我大梁内忧外患,我辈更应当以国事为重。至于婚姻嫁娶之事,我自认羽翼未丰,又如何支撑得起自己的小家呢?”
“不知伯升如何看?”
谢无懿稍微顿了顿,随即展颜笑起来,“文嘉兄果然是心怀天下,小弟佩服!只是所谓先成家,后立业。想必令尊令堂也希望文嘉兄早日成家吧?”
这家伙是真没听懂言下之意,还是装傻呢?傅彦心想。
“说起来,我还真想起一个人。”谢无懿笑吟吟地问道,“我舅父家的表妹如今也到了及笄之年,生得姿容秀美、蕙质兰心。十日后是腊八,表妹也会一同前往慈云寺祈福。不知文嘉兄可愿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