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这名蒙面人究竟是何人,但贺听澜还是稀里糊涂地跟着对方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
贺听澜当然不打算真的把这枚坠子给当了,但是说不定可以从对方那儿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们是黑市上的。”蒙面人坦白道,“不需要缴税,所以同样的东西我们收价比当铺高,阁下若是有什么想当的可以给我。”
贺听澜觉得有点意思,于是将那枚狼牙坠子拿出来,“这个,你看看。”
蒙面人一见到狼牙坠子,眼睛顿时瞪大了,连忙伸手去接。
贺听澜立刻收手,不让对方去碰,“先看看,你若是真的打算收我再给你。”
见那蒙面人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坠子,贺听澜便觉得自己猜得果然没错,这坠子不一般。
“怎么样,你能出多少钱?”贺听澜问道。
“这个数。”蒙面人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两?”贺听澜不禁蹙眉,“是不是太少了点?”
“三千两。”蒙面人道。
贺听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什么???!!!
一个坠子而已,就算是原材料再珍贵、做工再精致,也不至于要三千两吧?
贺听澜狐疑地打量着蒙面人,“你确定?”
“确定。”蒙面人道,“你如果觉得可以,现在就跟我去取钱,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事情进展得太过迅速,贺听澜反倒开始怀疑了。
于是贺听澜故意耍了个心眼,问道:“一个普通的狼牙而已,就算是品相较好,你敢收三千两,我反而不太敢当了。”
“这有何不敢?”蒙面人不明所以,“哦,你是怕我们不给你钱吧?要不然你在此地等我一会,我去把钱取来,当面交给你?”
“不,这不是钱的事。”贺听澜摇摇头,“你实话告诉我,这枚坠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如果不小心牵扯到了得罪不起的人,我一个布衣老百姓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蒙面人迟疑了一会,见贺听澜不是个好糊弄的,干脆坦白道:“你可曾听说过前朝的‘雪山降狼’这一仪式?”
“没听说过。”贺听澜十分诚实地摇摇头。
“所谓‘雪山降狼’,便是前朝大魏时期东北武安的一个习俗。”蒙面人娓娓道来。
“苏维呼尔雪山上狼群泛滥,于是每年冬季,时年十五岁的少年就可以参加一场‘雪山降狼’的比赛。少年们会登上雪山,争取捕获到一只年龄在两至四岁以内的雪狼,然后取其中间往左数的第四颗牙齿。”
“苏维呼尔雪山十分险峻,能平安登山再下来已经是百里挑一的勇士。更何况雪狼狡猾强壮,又成群结队,对人类极为警惕。所以在这些参赛的少年们当中,能取到狼牙的更是少之又少,一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
贺听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比赛,不解道:“既然‘雪山降狼’这么危险,为何不让成年男子去做?为何偏偏只要十五岁的少年?”
“因为雪狼规模并不算大,只在苏维呼尔雪山出没。”蒙面人道,“如果彻底开放猎杀,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去尝试,很快雪狼就会被赶尽杀绝。”
“另外,武安当地还有一个习俗,那就是男孩儿十五岁便要长大成人,这个比赛也相当于他们的成年礼。‘雪山降狼’的获胜者会被视为少年英豪,在当地名声大噪,被百姓所追捧,各家姑娘也是抢着要。”
贺听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挺新鲜的,也难怪狼牙坠子这么珍贵。
蒙面人接着说:“不过,这项活动自开朝以来便明令禁止了,据说是因为太过危险,朝廷为了保护少年们,花了好几十年的时间才在当地废除了这项比赛。”
“所以现在流通于市面上的狼牙坠子越来越少,大多都被一些高官富商私自收藏着,能够买卖到的也不过二三十枚而已。”
蒙面人说罢,回归正题道:“现在可以继续交货了吗?我回去拿钱还要点时间,再耽搁下去要宵禁了。”
贺听澜目的已经达成,便也不打算继续和蒙面人拉扯下去了。
于是他编了个借口,道:“兄台,我就跟你说实话吧。其实这枚坠子是我在家父的遗物里找到的。家里遇到了点困难,我便打算变卖些东西贴补家用。既然此物如此值钱,我还是得回去跟两位兄长商议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当掉。”
“兄台不如三日后再来此地,若是我与家里决定好了要当掉,自然会赴约。若是到时候我没来,便是不打算当了。”
蒙面人思考了一下,点点头道:“好,那三日后我会再回来。”
说完,蒙面人似乎是怕贺听澜反悔似的,又补充道:“价钱好商量,阁下如果决定当掉,一定要来找我,不要当给别人。”
“行,一言为定。”贺听澜爽快道。
将蒙面人打发走之后,贺听澜松了一口气。
打听完消息就把人给撇一边了,这么做有点缺德,但是贺听澜是绝不可能将狼牙坠子当掉的。
多少钱都不行。
有这枚坠子在,就相当于在手里抓住了一个把柄。
坠子的主人,不管是不是那名刺客,都一定会为这枚丢失的珍宝而提心吊胆。
贺听澜有种预感,此物将来必有大用!
转眼天都快黑了,贺听澜惊觉自己早就把时辰给抛之脑后。
完蛋,这会儿江如云他们估计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于是贺听澜赶紧朝着约定的集合地点跑去。
果不其然,其余人都已经在等着他了。
“不好意思,在那边耽搁太久忘了时辰。”贺听澜气喘吁吁道。
“哥你总算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江如云道。
贺听澜环顾四周,发现少个人,便问道:“顺子呢?”
“哦,他去找你了。”江如云说,“一会儿应该就能回来,再等等吧。”
“不过……你这也没买书啊。”江如云纳闷地看着贺听澜空空如也的双手。
“光顾着看了。”贺听澜打哈哈道,“没看到什么特别想买的。”
“哦。”江如云点点头。
那天晚上贺听澜遇刺的事情他没有和任何人说。
一是说了也没用,该做的防御都做了,如果还是挡不住也没辙。
二是可能会引起恐慌,既然刺客是冲着贺听澜一个人来的,并没有伤害寨子里其他人的意思,贺听澜觉得也没必要让别人知道。
“哥,朝廷派来的军队那边怎么没动静了?”江如云打听道。
“谁知道呢。”贺听澜耸耸肩,“或许是他们自讨没趣,被咱们的机关唬住了吧。”
“少来,我才不信!”江如云无情地戳破贺听澜的谎话,“那可是皇帝派来的,不达目的怎么会罢休?”
贺听澜:“……”
这丫头真是越长大越不好骗了。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文嘉哥哥和你透露什么了?”江如云一副“严刑拷问”的架势。
“还真没有。”贺听澜实话实说道,“不过你竟然还肯叫他‘文嘉哥哥’,你不怪他吗?”
“那倒也没有吧。”江如云满不在乎道,“文嘉哥哥不是说可以给我们大家安排正经的职务和身份嘛,我觉得也挺好。”
这话倒是出乎贺听澜的意料。
“你愿意归顺朝廷?”贺听澜挑眉,诧异地问道。
“嗯……得看具体干什么。”江如云说,“如果让我嫁人生子,待在宅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我肯定不干。但如果可以给我安排个到处溜达的职位,我还挺乐意的。”
贺听澜忍俊不禁道:“比如呢?”
“比如跟西域互市的商队啊!”江如云一说起这个就兴奋,“我上次跟阿姐从西域回来,就一直惦记着那边的风土人情呢。虽然生活条件是比不上这边,但是有趣得很!”
“而且那边的人都很豪爽,说话也不像中原人这样喜欢拐弯抹角的,反正我还挺喜欢跟他们打交道。”
贺听澜一时之间有些出神,半天才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最终选择去金陵城,你会愿意一块去吗?”
“当然愿意!”江如云毫不犹豫道,“在哪不都一样?而且,我还没去过金陵城呢,还真有点想去看看金陵城是什么样的。”
“哥,我听他们说金陵城特别繁华,里面住着的都是有钱人。你说会不会他们的房子都是镶金的?”江如云两眼冒光。
贺听澜简直哭笑不得,“镶不镶金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否则大概会被你这种人全给抠下来带走。”
“我哪有这样?!”江如云气得跳脚。
“哈哈哈哈……”贺听澜被逗得直笑,“那你急什么?谁急谁心里有鬼!”
“哼!”江如云抱着双臂不去理他。
两人拌嘴的功夫,顺子一路小跑回到集合地。
“大、大当家,你可算是回来了!”顺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给我一通好找。”
“辛苦你啦。”贺听澜拍拍顺子的肩膀,“下次进城请你吃顿好的。”
“哎哟,这可是你说的啊。”顺子一听这话,顿时不累了。
夜色即将降临,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往城门走去。
还是像往常一样,他们要赶在关城门之前踏上回寨子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