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云骞感觉很糟心。
这个姓贺的小兔崽子自从进了郡治,自家外甥的眼神就没离开过他。
两人刚开始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然而当贺听澜将手上那份寨子里所有人的申请交给他之后,郁云骞忙着看,根本没发现这俩小的不知何时已经贴到一块去了。
此时郁云骞坐在书案的一头,那俩人坐在书案的另一头,肩膀挨着肩膀,两颗脑袋凑到一块,叽叽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郁云骞感觉眼睛里进了脏东西。
算了,只要这二人别太过火,他忍。
现在是在办理公事,郁云骞安慰自己道,他是在以大将军的身份,和无名寨大当家商议公事。
不可以夹带私人情绪!
“咳咳。”郁云骞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那两颗挨得紧紧的脑袋立刻分开,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这边。
“怎么样?”贺听澜问道,“能答应吗?”
“没问题,本将军可以给你们按照各自的要求安排。”郁云骞点头道,“不过,我看这上面有一大半人都想跟着你一块去金陵城?”
“是。”贺听澜道,“他们跟了我三四年,又都是无父无母无妻无儿的光棍儿,也不想去别的地方,就打算继续跟着我。”
郁云骞不禁挑眉道:“看来,你这个大当家做得还挺成功。”
“那当然!”贺听澜神气地扬了扬下巴,骄傲道:“也不看看我是谁?”
傅彦十分认同道:“阿澜年纪轻轻就把这么大一个寨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这绝非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嘿嘿~”贺听澜冲傅彦一笑,桌子底下的手伸过去,拉住了傅彦的手。
一种不可言喻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郁云骞:“……”
又来!
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郁云骞再次安慰自己道。
“金陵城寸土寸金,可以安排的营生本就不多。”郁云骞严肃道,“不过,本将军倒是突然想起来,京城杂役兵最近很是缺人。”
“这是做什么的?”贺听澜好奇地问道。
“字面意思。”郁云骞解释道,“既是杂役,也是兵。属于朝廷编制的一种,在城防卫这一大类之下。”
见贺听澜似乎依旧不是很清楚的样子,郁云骞耐着性子科普起来。
“在金陵城,有编制的兵士大体可以分为两种:皇城内的和皇城外的。皇城内的兵士就是禁军了,主要负责确保皇城和皇宫里的安全和秩序。”
“皇城外的兵士统称为‘城防卫’,负责金陵城的秩序维护、夜巡、城门检查等等。城防卫中的精锐叫朱衣卫,直隶于圣上,用且拥有审理犯人的权力。”
“而我方才说的杂役兵,则是城防卫下面工种最多的一类。简单来说就是哪里缺人就去哪里,或者做一些看管仓库、重大节日时负责维护秩序的工作。如果金陵城中有修缮的工作,临时缺人,就会用杂役兵补上。平时也会负责运送一些货物什么的。”
贺听澜皱眉道:“听起来不太靠谱,收入怎么样?”
“这个你不用担心,衣食住行朝廷都包。若是生病受伤了,看诊抓药的费用也不需要自己支付。另外每个月还有一两银子的俸禄。”郁云骞解释道。
“并且,金陵城每年都会对这些士兵进行考核,进行擢升和汰除。杂役兵只要好好干,就有机会升为巡逻卫、城门卫等等。若是一直表现出色,干上几年甚至可以进朱衣卫。”
见贺听澜似乎还是不了解朱衣卫的意义,傅彦在旁边补充道:“朱衣卫可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能进的。一般只有功勋之后、世袭军户才能进去,另外对体能要求也极为严苛。但只要进去了,俸禄待遇都极好。朱衣卫当中除了最底层的卫士,但凡是手下管人的,都有品阶,是正儿八经的官。”
“不错。”郁云骞颔首道,“我看你这份名单上,想去金陵城的大多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去当杂役兵非常合适,不管是待遇还是工作性质,都已经是我能给他们争取来最好的了。”
见贺听澜半天没说话,好像在思考什么,傅彦连忙戳了戳他,“阿澜,你觉得怎么样啊?”
“啊?哦。”贺听澜这才反应过来,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
“行,等回了金陵城,我会禀报圣上,到时候会有城防卫的负责人来给他们安排岗位。”郁云骞展颜道。
“那我呢?”贺听澜突然想起来上次傅彦说的,好奇问道,“你上次说,打算把我安排到工部?”
傅彦点点头,“是啊,你是不喜欢这个职位吗?”
“那倒也没……”贺听澜道,“反正不用上朝,还能拿不少钱,我还挺愿意的。”
傅彦忍俊不禁,就知道这家伙不乐意上朝。
“等一下。”郁云骞突然开口道,“我能否去你的寨子看看你设计的那些机关?”
“啊?”贺听澜不明所以,“为什么?”
“你就说行不行吧?”郁云骞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贺听澜想了一会,爽快道:“也行,反正都要撤了,让你去看看也无妨。”
“不过,你不能带军队去。”贺听澜话锋一转,“最多只能带十个人。”
郁云骞有一瞬的犹豫,但还是答应了,“行,本将军相信你。”
“一言为定!”贺听澜满意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可以。”郁云骞道,“早去早回。”
“好!”贺听澜拉着傅彦站起来,“我俩就先去外面等着了,大将军可别磨蹭哦。”
说完,贺听澜拉着傅彦大摇大摆地朝外面走去。
郁云骞无奈扶额。
俩完蛋玩意儿,正事谈完了就找机会腻歪是吧?
算了,随他俩去吧。
郁云骞叫来自己的亲兵,让他们准备准备,出发前往入云峰。
贺听澜和傅彦沿着石子小路,慢悠悠地往大门口走着。
“你能答应跟我去金陵城,我真的很高兴。”傅彦拉着贺听澜的手,轻轻晃了晃。
“看给你美的,我可是有我自己的打算的。”贺听澜云淡风轻道,然而耳根子却有点红。
傅彦笑着摇摇头,“不管是因为什么,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已经很好了。”
“哎对了,金陵城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啊?”贺听澜突然来了兴致,“我还没去过金陵城呢,去了肯定要玩个遍!”
傅彦忍俊不禁,“那你肯定不会失望。金陵城好吃的馆子多了去了,就是价格比较贵。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请你。”
“嚯!你也太小瞧我了!”贺听澜挑眉道,“我的积蓄可比你多多了。”
紧接着贺听澜突然想到了什么,歪着脑袋问傅彦道:“傅大公子,你一个月有多少俸禄啊?”
“俸银十二两,禄米十石。”傅彦坦诚道。
“那也还行。”贺听澜点点头,“等会儿,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们家没有分家之前,所有的子弟都要上交俸禄,是真的吗?”
傅彦流下一滴汗,尴尬道:“是真的。”
“噗!”贺听澜十分不厚道地笑了,“你这也太惨了点,自己赚的钱竟然没法自己支配,还得上交给家里!”
“有月例的!”傅彦着急了,连忙解释道,“家中每个人都有月例,我的是十两银子,可以当作零花钱。你放心,请你吃饭肯定够用。”
“哟,还倒贴进去二两银子和十石粮食。”贺听澜啧啧感叹道,然后一把搂住傅彦的脖子,“还是我请你吧!”
“不过,你们家里这规矩谁定的?实在太不人道,干脆改了得了!”
傅彦瞳孔地震,“这、这怎么能改?你休要胡言!”
“怎么不能改?”贺听澜不以为然,“难道这规矩是凭空飘过来的?总得有人定吧。既然有人定,也得有人去改,你就去改改呗,造福自己。”
“这可万万使不得!”傅彦连连摆手,都摇出了残影,“这些都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家族中每位弟子都要遵守的。就连我爹,他现在身为家主也必须遵从家规,否则百年之后要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切,没意思。”贺听澜撇撇嘴,“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出来单独住?既然住在家里必须要服从家规,那你自立门户,不是就可以自己定家规了吗?”
“这怎么能行?”傅彦不可思议道,“父母健在,如何能出去自立门户?”
“别说我这辈了,就连我爹,当初我祖父辞世后,我爹要跟我的三位叔伯分家,也是折腾了好久才定下来。”
“分家这种事对家族团结极为不利,族中长老人人反对。若不是我爹答应以后在朝中可以给堂兄弟们安排职位,这事根本就成不了。”
贺听澜一阵头大,“规矩可真多,听着就很憋屈,还好我没有生在你们这种世家豪门。”
“有吗?”傅彦不以为然地笑笑,“我觉得还好。”
“那是因为你从小的环境就是这样,你都习惯了。”贺听澜道,“不过也是,待在自己习惯且感到舒适的环境中,也没什么好不满足的。”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直到郁云骞带着几名亲兵赶来。
“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郁云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