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一天的工作,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住所,过上班之外的生活。
真正的生活,从下班开始。
或许同事的调侃说得没错,只要够努力,老板换宾利。加班只能得加班费,上班的时间长也只能多一点工龄钱。想要靠普通的上班发大财,那几乎没可能。
这可能也是这个月工资比上个月多两千元,大家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的原因。同事还说,两千元,买不了房买不了车,有什么好高兴。
其他人深以为然,默契点头:这确实。
这两千元是评比的奖励,我们单位每个人都有。下个月,可就没有了。
想着这些,我打开了家门,进去,关门。换了鞋,躺在沙发上联系钟点工阿姨。
夜晚就要来临。天会慢慢变黑。是时候让阿姨来做饭了。
敲门声响起,我打开门,让阿姨进来。阿姨在厨房叮叮当当炒菜,我拿着手机飞快点击屏幕处理着工作上一点善后的事。
钟点工阿姨全部忙活完时,跟我打了个招呼,我抬起头回应,她便离开了。
饭桌上的荤荤素素冒着热气,全是刚做好的新鲜菜。隔着段距离,那些饭菜的香气也能游过来跟我打招呼。
等到那些菜没那么烫时,我才来到饭桌前,开始吃。
阿姨做了不止两个菜,但我只尝了两个菜,就放下了筷子,不想吃了。不知是食欲不振还是咋样。
突然间想喝奶茶。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强烈怀疑自己只是单纯想喝东西不想吃正餐,跟几岁的孩子似的多少零食都吃得下,但是饭吃一点就饱。
不同的是,我有随意吃零食的条件,因为买零食的钱我有,而小孩也许并不能时时刻刻都有买零食的钱,甚至还要被家长逼着吃饭。
不管了,我也不是每天都不吃正餐,也不是只吃零食不吃饭。这一次就由着去吧。至于桌子上那些饭菜,说不定晚一点又想吃了呢。
我直接在手机上下单了奶茶,而后出了门。
下单的并不是普通奶茶,而是原料健康的纯手工奶茶,价格也偏贵,一杯价格顶好几杯普通奶茶。因为每种小料都是纯手工现做,所以需要一定出餐时间。非常好喝,顾客都愿意等。
在手机上看到奶茶已经制作完毕可以取餐,我拿了点的奶茶。没有打包,说的是直接喝。奶茶店店员给了我奶茶、粗吸管、长柄勺。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直接喝。奶茶甘甜醇香,真茶真牛奶,不是奶粉做的。
牛奶本来就有饱腹感,一杯下去直接饱了。
想休息一会儿就回去吃饭。但忽然收到了欧亦嫣的消息。
竟然收到了她的消息。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念中学的时候,曾在社交软件上加了好友,之后好多年都没联系。欧亦嫣跟我做过一个学期的同学,然后就到国外念书了。
我看着屏幕上她发的消息,思索了一会儿,回复了她。她问我有没有时间见个面。我说现在吗。她说对。
没想到她现在回来了。没想到还能跟她见上面。曾做过一个学期的同学,与她共同有着一个学期的青春。我想了想,同意与她见面。地点也随她决定。
她开玩笑问我还记不记得她。我说记得,你就是那个喜欢在白板上签欧耶两个字的欧亦嫣。她回了个俏皮的表情。
她知道我一定记得她。她知道我记性很好。
她:想你。
我:我也。
欧亦嫣特意跟我说,约见面的地方只有晚上才有,白天是没有的,一定要晚上才能找到。
或许她的意思是,那里晚上才营业吧。我想。
我按照她说的地址过去。只感觉那个地方有点偏,有点旧。但好歹是我熟悉的路。至于她说的地方,应该是一家店。我熟悉那里的路,却不熟悉那里都有些什么店。
已经完全是夜晚,我往欧亦嫣说的地点奔赴。夜空中月亮光晕幽幽。走在旧旧的巷子里,两边都是只有几层楼高的老旧居民楼。闻到一股洗澡水的味道,夹杂些许烟酒味。
这条巷子有木头加黑瓦搭建的小棚,棚子下吊着摇曳的白炽灯。
我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没发觉有什么异常。拿出手机看,再一次确认欧亦嫣给我发的约定见面的地方的名字:游e巷记。我从来不知道有这家店,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只是能确定,应该就在这附近了。越往前走看得越仔细,生怕走过头了。
就这么一路找着。终于惊喜的一幕出现了,一个装修不错的店亮着的招牌灯上就写着游e巷记。字母e的颜色跟汉字的颜色不一样,并且稍微倾斜。
夜间若是没亮招牌灯还真不好找,幸好那家店的招牌灯是亮的。
约定的地点找到了,不知道欧亦嫣在不在,不知道她到了吗,不知道她此时在哪里。
就在我准备拍照发给她告诉她我已经到了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欧亦嫣。
好久不见,她褪去了学生时期稚气的模样,换上了大人的面孔。但还是能够一眼就看出来她就是欧亦嫣。估计在她眼里,我也一样。
她一见到我,就快步走来,热情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变化大吗?”欧亦嫣看着我,问。
我仔细端详她,跟学生时期相比,她除了换上了大人的面孔,还时髦地烫染了头发,加上与学生时期完全不同的穿衣风格,我实话实说:“有点。”
欧亦嫣一笑:“我感觉你还是原来的模样。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样子还是跟当年的年龄差不多,好显小哦。”
不知道是客套话还是真的,抑或是委婉表达我脸上的肉多,有婴儿肥,所以说显小?
我笑着问出心中疑惑:“是说我的脸肉多吗?”
欧亦嫣看着我的脸说:“你的脸也不算肉多吧。啧,你怎么那么瘦,是不是被饿的?”
她的话一半是真的,一半是猜的。真的那一半,是我今天并没有好好吃晚饭。平时工作太认真,我专注于工作的时候是没有太大食欲的。再说了,吃太饱大脑供血不足也会影响工作。
“也不算被饿吧,是自发地不想吃。”我说。
“那得吃点好的。”欧亦嫣挽着我进店。
店内装修是真的不错,店内灯光是暖色的,墙上又贴又挂许多彩色手工贴纸,看上去挺温馨。这一片并不喧闹的地方,亮着的招牌灯上写着“游e巷记”,这是这家店的名字。招牌灯在夜色中静静亮着,不打扰谁,也没有谁去打扰,只是在做它自己的照亮工作。
点餐。
欧亦嫣要了一杯冰橙汁,我要了一杯苹果汁,草莓派、苹果派、菠萝派、香芋派各一个,小汉堡两个,还有一份大薯条。就这么全部装在一个盘子里,端着找个位置坐下。
店里人不多,我们选了个灯光照亮最多的位置。这里看得最清晰。
我啜了一口自己点的苹果汁。这是100%的纯果汁。果汁清亮,酸甜味足够,好喝。
一边吃,一边跟欧亦嫣聊天。我说我这些年的经历,她说她这些年的生活。不管是有关读书还是工作,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我们完全打开了话匣子。
这家店的东西香香酥酥,可谓一个宝藏店铺。我们一边吃美食,一边畅享聊天的快感。
偶有外送小哥推门进店,而后又背着黑色大方包出去送餐。
有一个趴在这里休息的男人,面前立着一瓶饮料。以为他要在这里趴很久很久,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不在了,连同那瓶饮料一起不见。
营业员在工作区忙活,标签机的纸带长得掉到地上。
店内开了暖气,又嚼东西,待的时间长了,感觉脸部温度升高,不知道此时的脸是否是发红的。或许是需要呼吸一点室外的空气了。
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欧亦嫣提议到外面的位置坐着。我同意。
外面用户外花箱圈出的一片区域也是这家店的,外面的桌子低矮,比椅子高不了多少,椅子是布制折叠椅,看上去格外适合在夜色笼罩的室外呆坐。
外面夜风凉凉,吹醒了人,吹低了脸部温度。吸入新鲜空气,整个人爽透起来。
与欧亦嫣在外面继续聊着没有见面的日子。
我的手机已是低电量状态。我以为就短暂地出门拿个奶茶很快会回家,便没有给手机充电。结果是出门之后使用手机的频率有点高,早已提示低电量。希望在回到家前,不要关机。
一个路过的男人的出现暂时打断了我们的聊天。他和我们隔着户外花箱,叽里咕噜用方言问路。主要是对着欧亦嫣在说。欧亦嫣不是本地人,以前在这里生活的时候没什么朋友,多数时候还是在校园里用普通话跟同学交流,所以不太懂本地方言。她说:“能讲普通话咩?”
问路的男人用普通话又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欧亦嫣告诉了他路的方向。我略微惊讶不是本地人,在这里生活时间也不长的欧亦嫣竟然知道路。
男人走了之后,我说:“你知道路?”
欧亦嫣说:“他问的刚好是我知道的,是我找这家店的时候曾经经过的地方。”
欧亦嫣问我想不想出去看看。我说去哪里。她说了某个发达国家的名字。
这个国家,正是她目前生活的地方。见我犹豫以及反应不太大,她又说了个有著名优美风景的发达国家的名字。欧亦嫣见多识广,跟我聊了很多相关信息。这对从未亲眼见过的人来说,无疑有着巨大吸引力。真切,美轮美奂。
“或者你也可以考虑到那里去生活。”她说。
我想了想,最后说:“我感觉自己的胃从出生起就适应自己家乡的食物。”
欧亦嫣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语重心长又认真:“女孩,是时候规划自己的未来了。”
之后是二十秒的沉默。这二十秒里,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这二十秒里,我抬头看了夜空。圆圆的月亮高悬,白色的夜云像大棉被覆盖半边天。
也许聊得很晚很晚,连时间也懒得看。难得多年见一次面。这一次分别,欧亦嫣就要坐很久的飞机回她目前生活的国家,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一面。
一直到我们决定离店,游e巷记都还未打烊。招牌灯依旧亮着,让每一个夜晚路过的人都将店名看得清清楚楚。营业员背对收银台忙碌,或许在忙着做外送单。
接连不断与欧亦嫣聊很久,分别时如同跟朝夕相处的朋友那样自然,没有煽情,没有客套的场面话。我们面对彼此都很真诚坦然,心知肚明。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毫无准备的见面。也是欧亦嫣,让我知道了本地有一家很不错的名叫游e巷记的店。或许是新开的吧。
我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道,欧亦嫣一定也继续在自己的轨道上生活。彼此物理距离非常远,遥祝彼此安好。
只是一段时间后我想再到游e巷记用餐的时候,怎么找也找不到那家店,连招牌也不见,如同凭空消失般。从头走到尾,从尾走到头,就是找不到这家店。我百分之百确定就在这条路。
一定要晚上才能找到……我魔幻地想起欧亦嫣说过的话。难道真的那么神奇吗?只有晚上才能找到,白天找不到?现在确实是大白天,离天黑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选择天真地相信,等到天黑之时,再来。
擦肩而过一个住在这里的人,询问是否有名叫游e巷记的店。得到的回答是没有。看着对方懵的表情加紧闭耷拉的嘴角,我知道问再多也是徒劳。
天黑了,我再一次到来。那家游e巷记居然凭空出现了。亮堂堂的白天时,我明明记得这个位置什么也没有。
眼前的游e巷记招牌灯亮着,店内是暖色灯光。多么熟悉。
欧亦嫣说得没错,这家店晚上才能找到。白天凭空消失,晚上凭空出现。
看到那个白天擦肩而过的人经过此处。我鬼使神差走上前去,指着游e巷记,说:“你不是说没有这家店吗?”
那人看了游e巷记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