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柚输完液后精神不少，居然还坚持要去上晚自习，江自牧拗不过她，随她去了。

作弊那人的事再次让学校掀起波浪，这回比以往任何一次抓作弊都要轰轰烈烈。

因为这位科技哥抄得太狠了。

正常人或者是稍微带点脑子的都不会把分数拔得比自身水平高太多，毕竟不能装一辈子容易露馅。

科技哥偏不。科技哥本来是擦着分数线考进了附中，所以被分去了普通班22班。高一上学期一切平静，下学期才突然反杀，成绩一路飙升，上一回的期末考甚至挤下了向韩的位置，比他分数多出那么一点点。

向韩当时大感意外，刺激得他之后假期除了打打游戏，就是在预习高二的内容。

当然，如果他能改改他丑得惊人的字也不会被挤下去了，但向韩宁倔到可去预习也不肯去练字。

这堪称华丽的逆袭经历引起年级领导的重视，出于对学生的信任，他们坚定地认为科技哥是被埋没的黄金，蒙尘的明珠，不出世的天才。

A、B班多少分了点注意在这逆袭生上，连A班教英语的冯玉珍老师，同时也是年级副主任，就曾在课上多次提起科技哥。年轻女老师长吁短叹说要想办法向校方申请将科技哥调来A班。

如果不是这个事，估计期中后就能在班上看到他了。

校园频道上的爆料一个接一个。

有人说，之所以这么容易被抓到了，是因为科技哥平时太膨胀了。平日里的周测和小测试他都懒得应付，上课走神，但一到大考却如有神助。要说没有猫腻他班主任第一个跳出来。

班主任这次期中考委托每一个科目的监考老师盯紧她的学生，看是否有小动作，老师们都答应了，但科技哥作为老手和老师过招那叫一个有来有回的，主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直到考物理时才被苏柚的乌龙炸出来。

校方由此怀疑此人之前的成绩是否都是作弊得来的，一通心理战术后那人承认了。学校通报批评后并给他开了转校推荐信请他另谋高校。

这一套操作快又狠。毕竟影响太恶劣了，一个靠作弊手段取得成绩的学生甚至差点进了尖子班，并且得到比旁人还要好的资源。

那人悟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能考上附中的都不是傻的。只要保持他的真实水平，未尝不能上个不错的一本。但他显然不是心性坚定，脚踏实地的。

有此下场皆是咎由自取。

江自牧顺便帮杨云去年级办公室交教室日志，很不巧撞上了科技哥的爸妈在邬主任面前给科技哥求情。

他出现的时机太尴尬了。

江自牧当时没有察觉，边推门边道：“主任，我来交一下我们班的教室日志。”

一进门，全场目光都投在他身上。

人都进来了，再退出去就显得欲盖弥彰了。江自牧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目不斜视到另一张办公桌上装教室日志以及填表。

科技哥，真名叫陈瑞。他见着江自牧时下意识往里缩了下，大概是假学霸对真学霸的一种底气不足。陈家父母只看了这个进门的学生一眼就继续向邬主任求情。

“主任他就是个孩子，犯点错不至于退学吧。”

“学校能不能重罚轻放吗，我们当父母的操碎了心，多丢人啊。”

“规矩都是死的——”

……

江自牧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要填的几个表上。这算是他的一项特殊本事了，只要注意力够集中，他就能过滤掉身边的声音，只会记得什么话在耳朵边“嗡嗡嗡”响起过。

他动作快，完事后就要关门离开。就在关门的那一刻，见着陈母高高扬起的巴掌就要冲陈瑞挥下。下一秒，清脆的巴掌声混着哭闹劝阻声，使里面比外边混乱数倍。

路过的学生不免好奇这动静，做出一副竖耳偷听的模样，但也与江自牧无关了。

陈瑞终究还是要转校的，不过有附中的推荐信也不会去太差的中学就读。

即使校方网开一面，让他留校观察，但这一拨又一拨的流言蜚语也足以让他无地自容，待不下去。

冯玉珍老师这几天上课也不太有精神，估计是因为她看走眼了，把萝卜看成人参，心里郁闷又想骂娘。昔日的欣赏与吹捧全变成落在脸上的巴掌，打得人生疼。

A班乖了不少，在出期中成绩之前没敢触她霉头。

A班除了有参与的江自牧和苏柚，对作弊的这事都有几分唏嘘和得意。没办法，事情没被揭发之前冯玉珍一直拿陈瑞说教他们，说什么人家在22班这么普通的师资下都能考这么好，A班的诸位能不能给她争点气。他们是不服气又无可奈何，毕竟事实和成绩就摆在那里，一群天之骄子都憋着一口气呢。

现在好了，气顺了，只剩下唏嘘了。

向韩比较直，尾巴快要翘上天，“我就说，要不是小爷的字给他让分了，他连抄也考不过我，还能让他排老江屁股后面。”

“老江屁股只能是我的——唔——”向韩话没说完，凳腿就被江自牧狠狠一踹，整个人趴墙上去了。

还别说，挺骄傲的。

其他班的学生幸灾乐祸着，谁不是熬夜熬出的成绩，他们老师也经常举例陈瑞让他们向他好好学习，以为有多牛呢。

江自牧最后一次见到陈瑞时，他一个人正费劲把自己的东西搬出校门。他是住宿生，宿舍用品和教室里的书本什么的加起来不少。

他在学校赖了几天实在赖不下去只能离开，不过因为他父母对儿子“失望透顶”了，以及他得到虚假的成绩后为人过于膨胀人缘早就败透了，导致无人帮忙，他只能一个人搬。

江自牧本来是在等苏柚从体育室借羽毛球拍，不巧被搬书的陈瑞撞到了。

江自牧顺手扶了他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陈瑞宛若惊弓之鸟，连连道歉。他抬头才惊觉自己撞到了谁，警惕往后退。他脾气本来不好，这几天下来被生生磨平了棱角，仿佛风声鹤唳里的士兵，担惊受怕着。

成为天才的滋味，那种被所有人捧着，被羡慕嫉妒的目光包围的感觉太妙了。他尝过一次后就再也停不下来。说他爱慕虚荣也罢，他不相信有几人甘于能重新回到泥里。

他趾高气扬过，但无论他成绩蹦得多高，哪怕和江自牧站在同一个颁奖台上，江自牧也从来没有用正眼看过他，他视如珍宝的奖状被江自牧随手折起，就和向韩一起离开。

多么风轻云淡，仿佛所有荣誉都是平常。江自牧就是这样的。

陈瑞嫉妒得快要发狂。

他记得江自牧在他父母来学校求情的时候出现过，他最狼狈丢人的样子被他最渴望成为的对象看到了。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恨不得甩开他父母的手逃走。

江自牧看人的眼神总是平静的，似乎所有强撑出来的强大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

江自牧是狂，但他的狂不会外露，而是藏在表面之下，反而会透露出几分谦虚。

江自牧也认出了陈瑞，让开条路。

陈瑞见他还是这副平淡的模样，恶意滋生，“江神，你这么天才，天天被当宝，就没飘过吗？”

这一问太唐突了，要不是江自牧记得他，大多数人路上被人逮着问这么一句，多半是蒙圈加疑惑：“你谁啊，有病吧？”

“你叫陈瑞是吧。”江自牧不是头一回遇上恶意满满的询问了，他冷漠扫了陈瑞一眼，没等陈瑞因为江自牧记得他而欣喜，江自牧退后一步，道：“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告诉一个陌生人我的感觉。”

他看向别处，似乎一株花一根草都比陈瑞更值得费心。陈瑞面部扭曲了一下，转而笑道：“肯定会飘吧。你不想和我多说，不就是因为我是劣等生，你是优等生吗？”

劣等生？陈瑞自己给自己创的词吗？江自牧暗想。

他没想和陈瑞就这个问题深入探讨，心思开始飘忽到还没来的苏柚身上，只是真情实意阐述他的想法：“你会因为习惯的事而患得患失吗？”

这是说他成绩一向逆天不在意他人的赞美呗！果然虚伪。

陈瑞见江自牧搭理他后有种诡异的兴奋感，咧开嘴角道：“江神，你得多亏监考老师这次抓住我了。我上次月考因为没有把手机带进来排名掉到最后一位。本来想抓住期中考的机会再来次一飞冲天，干脆把你也从第一的位置拽下来的。”

他似乎开始幻想从未发生过的事，笑容越来越大：“可惜了，没成功。不然我都想听听大家是怎么议论的，一群A班的打不过一个普通班的。”

江自牧冷冷地盯着他。

陈瑞此刻大概是要转走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叫嚣：“你就算牛逼大发了其他科满分，英语和语文怎么都会被扣掉很多，还学神呢，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江自牧越过陈瑞盯着体育馆的方向，要不是和苏柚约在这个位置怕走了她找不到人，也懒得听陈瑞长篇大论了。

他作文是挺差的。也许是因为他很少看书积累，也许是他少将时间花在写作上面。

老师没少委婉提醒过他这块硬伤，他却没当回事，别人问起他作文怎么样他都会回一句“狗屁不通”，结果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还成为一个热梗。

老师们各显神通，却难以在他脑子里灌进去任何有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