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待在树上。”
“我问她,待一整天,不闷吗?她说,等你站在树上往远处望,你就会发现,世界很广阔,一点儿也不无聊。”
“她是聂校长的小女儿?”小岛忽然问道。
谭老伯回头盯住小岛,轻轻笑了笑,“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小岛吐吐舌头,“看来您烦恼也不少。”
“可不?”谭老伯语气轻描淡写,“想读书,家里却没钱;很努力,分数却提不高;考上了大学,又犹豫该不该去念;喜欢一个人,又不敢;想把她忘掉,又舍不得,”谭老伯笑道,“你说,比你的烦心事少吗?”
小岛想了想,抱头倒向香樟,“您这些烦恼都是选择疑问句,我不一样,我的烦恼是特殊疑问句。”
谭老伯眉头微微抬起,他不明白。
小岛掰起手指解释给谭老伯听,“您看,您的苦恼是读不读书?去不去大学?喜不喜欢?忘不忘记?您只需要做出肯定或者否定回答,Yes or No.我呢?我想找我妈妈,可是我连一点儿头绪都没有,Where? When? How? Who? ”
“说说你妈妈。”
小岛边说边绕向树背后,“我对我妈妈了解的很少。”
“她,出生时不大幸运,是一个孤儿。”
谭老伯脸色微变,他屏住呼吸,去听树背后来自小岛的自述。
“她应该很聪明,学习很好,这点我像她。”小岛得意道,“她考上了大学,后来遇见了我爸爸。”
“你爸爸?”谭老伯尾调轻抬。
“哦,我爸爸是一名西点师,对了,他的茶室就要开业啦,在花神路转盘,谭校长您有空可以去尝尝!”小岛兴奋地从树后探出脑袋。
不过,谭老伯兴致不高,他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我妈生我时难产,去世了。”
谭老伯眼前迷雾愈深愈重,他找不到方向。
“这些年,我和我爸爸都非常思念她,只当作她去了远方。”
“我爸爸以前很介意我向他打听我妈的故事。”
“对于我妈的死,我爸至今没有释然,所以我尽量不问。”
“没想到今年他竟然会带我回江城,我很意外,当然也很欣喜,有一种,一种回到妈妈肚子里的感觉,周围都是暖乎乎的羊水,又柔软又可靠,我再也不会撞得头破血流。”
“我妈妈以前也在江中念书,她毕业时,还在思园里那块卵形圆石边照了一张相呢。”
谭老伯恍然所悟,怪不得那次在思园,她会这么唐突地问。
“刚刚听高主任提起毕业照,我就想,我妈应该也照过呀,可是……”
“那些照片被归类存档后,学生不能借阅。”
小岛摇头反驳,“不,我进去了。”
谭校长眼皮轻抬,确实,她总能想到一些稀奇古怪的鬼主意。
“可是,翻遍了所有也没找到。”
谭老伯眉头深深皱起,他闭上眼,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保险柜中重要文件夹中他最为珍藏的那张毕业照,谭老伯使劲地揉揉太阳穴,此时此刻,他的头脑一片混乱。
“你妈妈,她,叫……?”
“江今。”
“啊”谭老伯微微张嘴,夜空中一颗璀璨而耀眼的星失望地滑落,星光碎了一地,谭老伯的眼变得逐渐浑沉黯淡。
下课铃声响起,谭老伯托着沉重的脑袋站起身,他掸掸身上尘土,朝树后喊,“回去吧。”
香樟树后没有回应,倒传来了呼哧呼哧跃跃欲跳的声音。
“你在干嘛?”谭老伯喝道。
小岛探出头笑嘻嘻地回答,“爬树啊,看看树上到底能看见什么?”
谭老伯一声长叹,余小岛啊,余小岛,你当真不是方念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