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吗?”小岛不敢相信。
“我写完再看。”崔志平接过贺卡,将其展至面前,如欣赏艺术品一般仔细端详,“真好看!等修好了我给你。”
“咳,其实,我不想要了。”小岛说得直接坦然。
“为什么?”崔志平不明白,这种音乐贺卡他在天堂书店见过,比普通贺卡贵得多,“修一修就好了。”
“可是,修过的东西还能送人吗?”
是个问句,可是崔志平知道余小岛心中已有答案。
几乎在同时,厨房中那只修过又补,补过继续用,底部都被烧至发黑的铝皮烧水壶兀然跃出脑海,像一只巨型鱼钩,钩出一串串被深埋的积年旧事。
从他记事起,那只铝皮烧水壶便静置于厨房角落灰黑色煤球炉筒圆形凹口处,有时为了烧水,更多数是为了堵灶口。工作时,弯弯壶嘴“呼呼”直冒白花花水汽,水汽氤氲在冬日玻璃窗上,好看得像人间仙境。那时妈妈还没离开家,会在早晨给他冲热滚滚的黑芝麻糊。
之后的一个清晨,黑芝麻糊被爸爸砸翻在地,同样摔落粉身碎骨的还有整橱碗筷餐具,铝皮烧水壶耐扛,唯把手侧凹出一个洞,崔志平用小锤子敲了敲,壶腹部又恢复鼓鼓模样。
再后来响应国家号召改烧煤气罐,煤球炉筒从此消失在厨房,他再没喝过一口热滚滚的黑芝麻糊。
白色铝皮壶依旧放在灶口,日久天长,壶底逐渐烧成红褐色,把手与壶身接口处的螺丝开始松动,隔三差五就得用老虎钳拧上几道,长时间的冷热交替使得黑色塑料把手熔断破裂,每次灌开水时还得用抹布卷几道裹在把手上。可崔志平不嫌麻烦,他用得很好。
因为要适应的远不止一只水壶,还有失去黑芝麻糊的每一个清晨。
崔志平从未想过重新买一只,直到那天,水壶烫伤了万眷。
或许他需要一只新的开水壶。
又或许,万眷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家灶台前。
教室里很静,崔志平茫然不语,余小岛近不可闻的声音同样无限怅然,“再说,我也没有谁想送了。”
崔志平默默将贺卡折好往桌洞塞去,桌洞里本全是书和试卷,中午从球场回来后,他却突然发现其中厚厚一叠试卷被移至桌面,而腾出的小部分空间被一只方形礼盒填满,并用书本遮掩。
忽然间,他明白了为什么万眷会突然先行离开。
崔志平本打算将贺卡放至礼盒上方,可礼盒上方的空间并不富裕,恐压坏贺卡,崔志平便反手拽过书包肩带,将贺卡塞进书包。他动作轻巧麻利,收手时,指腹轻擦过书包肩带密密麻麻的针脚,那种凹凸不平的粗糙手感与划过桌洞礼盒包装纸光滑柔顺的感觉完全不同,好似一声警钟,他的世界如肩带如烧水壶如皲裂的大地,缝缝补补百孔千疮,而她的天地广阔,如星空如苍穹,就算有不如意,她也能如鲲鹏浩瀚遨游。
“哗”地一声试卷翻页响将崔志平惊醒,原来高斯已经写完首页,崔志平赶紧提笔,又是“哗”地一声,万眷刚好也翻过页,分秒必争的紧迫感下意识抽紧崔志平大脑神经,可是不管崔志平如何逼迫自己聚精会神,脑海里却始终盘旋开水房里听来的闲话……
“你们班的万眷也去,和我一样,英国。”
“没听说呀。”
“我们俩一个中介,不过她那个妈妈,眼睛长天灵盖上的,说什么她女儿江中第一,只考虑牛津剑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