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吗？”
一个冷酷的男声低低响起。
他问出了大家的心声，但现在围观这光屏的学生和老师们的神情，都由紧张焦急增添了几分恐惧与怨恨。
在西里斯.布莱克走后接任黑魔法防御课的斯内普高仰起头，死死地望着眼前的景象：那个连名字也不能说的人正值盛年，披着一身华美的黑色长袍，唇角带笑。
“他真的死了吗……西弗勒斯？”黑暗公爵又问了仿佛在走神的下属一遍，充满了耐心。
光屏外的斯内普微不可察地打了个寒颤。看着画面里的自己恭恭敬敬地低头，弯下身，去检查哈利.波特的呼吸。
“是的……他死了，主人。”
“你做了最正确的选择——把这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带过来给我，我应当奖赏你。”有史以来最厉害的黑巫师颔首，唇边弧度扩大了几分，但很快消失：“说说，你想得到些什么呢？”
“一个……完整的真相，主人。”斯内普的嘴巴张了又闭上，露出非常痛苦的模样：“我想知道那个夜晚…戈德里克山谷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听到了半截预言，并且它没有应验。”
“啊，西弗勒斯，我忠诚的朋友，你居然问到了『真相』。”黑暗公爵叹息般感叹道：“你依旧没能忘记那个红头发的女人，害死她的愧疚时时折磨着你。”
“可是你并没有做错，你做得很好，忠心地将那个预言带给了我。”他话锋一转：
“有能力战胜黑魔王的人走近了……生在曾三次抵抗过他的人家，生于七月结束的时候……黑魔王会把他标为自己的劲敌，但他将拥有黑魔王不知道的力量……他们中间只能存活一个，另一个必将死在对方手上……”
这段预言正是斯内普听来的，在莉莉死去后他没有一刻将其遗忘。而在几年前他才意识到，原来那个残酷的夜晚还有另外的可能。
“如果不是戴尔菲，我险些走了『伏地魔』的歧路，多亏了她，我亲爱的卜鸟。”
他的嗓音低柔，娓娓道来仿佛在讲述离奇的故事：“将灵魂分裂成太多瓣，会让我丧失理智和冷静，变得自大而多疑——我将一个人走进戈德里克山谷，先把由于太过信任朋友连魔杖都不在身边的詹姆.波特杀死，然后杀戮咒将直冲向那个傻乎乎的婴儿——这个时候莉莉.波特丝毫不感念我的仁慈而坚定要挡在哈利.波特面前，可能确实有极少部分母亲，能为自己的孩子做到这种程度——”他笑了笑，不乏讽刺。
斯内普的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黑暗公爵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她知道一种非常古老的魔法，比魂器更高深、更厉害……倘若我的索命咒击中了她，将带走她的灵魂，也将毁灭我当时站在那儿的肉身。”
“但您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成为了整个魔法界的主人，而波特家的小崽子没能活着长大……”斯内普干巴巴地说：“戴尔菲当时的年纪也不会超过三岁，她是如何……帮助您的呢？”
“她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你忘了吗，西弗勒斯？她首先找到了你在蜘蛛尾巷的家里，可惜那时你以为她只是个走失的胡言乱语的孩子。”
格兰芬多长桌上，罗恩正用拳头抵住抽动的喉结，他没有说话，眼睛红得可怕。无需任何教授发言，整个礼堂里静悄悄的，唯有呼吸声。
“她带着未来既定的结局来到我面前。”黑暗公爵抚摸着接骨木魔杖上细密的纹路，“使我终于意识到分裂灵魂是多么愚蠢的保险措施。”
斯莱特林长桌传来杯盏翻倒的声响。潘西转过头，发现达芙妮正用校袍袖口反复擦拭眼睛。
“那个麻种女人用生命下的诅咒，本该让我在戈德里克山谷灰飞烟灭。”黑暗公爵走过去，坚硬的鞋底踩上哈利的额头，那里浮现出一道闪电形疤痕。
斯内普沉默地立在原地，佝偻着脊背。
“另个世界的我费尽心思才复活成不成人形的模样，又像丧家犬一样前来寻求合作。”黑暗公爵低低的笑声回荡在礼堂里，“我亲手捏碎了那具被反噬的残破躯体，像捏碎一只弄脏复活石戒指的狐媚子。”
“他残酷到对自己也……他根本不是人！”金妮的红头发上沾到了纳威颤抖的泪水——那个总被哈利护在身后的男孩，此刻正用草药课磨破的手指机械地抠挖着长桌上的木纹。
黑暗公爵摆弄着手中的老魔杖：“我深切地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与可怜，我的命运被预言裹挟，即使征服世界，拨开迷雾却只瞧见了『谎言』。”
他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光屏里斯内普突然跪倒在地，蜡黄的脸一瞬间变得灰败：“所以您早就知道，莉莉的牺牲会触发血缘保护，让其他人杀了那个孩子……”
“在死亡的威胁下，彼得.佩迪鲁做了他此生最勇敢的事情。”史上最可怕巫师黑色的瞳孔在火焰映衬中收缩成缝，红光在他眼中跃动：
“但我真的给过她机会活下去，西弗勒斯，正如我所答应你的。同样的——我也给过你机会，期待你做正确的选择。”
“主人……”斯内普仰着头喃喃。
“我已经告诉了你许多真相，但它还不够完整。”黑暗公爵收敛了冷漠的笑意，“因为我的货物尚未彻底通过检验。”
一道绿色的火焰凭空而起。
伴着狂风席卷过地上僵硬的躯壳。
“不——”斯内普的喊声卡在了喉咙口。
“知道戴尔菲的预言还告诉了我什么吗？——斩草除根，以免这个年轻的救世主先生莫名其妙地复活过来。”
黑暗公爵冷笑，用最清晰的语气，说出了最不可思议的话语：“毕竟这个世界的本源，只是一本写给麻瓜儿童的故事书，为了个假惺惺的美好结局不管不顾。”
他在爆破声中幻影移形了。
披着黑袍子的男巫跌跌撞撞地爬起，伸出手摸到了温热的灰烬。伴随着克制的哽咽，他的身形亦有所变化……
当复方汤剂失效，光屏中央出现哈利熟悉的面容时，压抑的礼堂里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
邓布利多的半月形镜片后闪过一道微光，睿智的蓝眼睛里透着深思：故事总有落幕的一天……谁来书写，谁来翻阅？
*
马尔福庄园依旧平静。
利亚发现自己被软禁了起来。
时间退回到两个小时前。
“既然你真的想知道，那我不会再隐瞒你……一直以来我都不算一个好人，阿斯托利亚，但我是如此想要你欢喜，希望你能留下来陪伴我，就像我们本应该有的生活那样……你会嫁给我，照亮我的生活……我们还会有个可爱的孩子，斯科皮……”
他絮絮地说着，笑了一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眼神里透着执拗的狂热。
利亚没有被吓到，也没有猛地抽回手，一切早有征兆，她只是从来都没敢揭开那块帷幕。
“如果你知道得比我更多更清楚，那你也一定了解……我喜欢的那个德拉科.马尔福，不在这个世界。”
“……这正是我所不了解的。”
他苍白的面部抽动了下，扶着她在软椅上坐好，自己半蹲下来。后半夜雾蒙蒙的光亮从窗外玻璃斜切而入，流淌在他铂金色的头发上。
灰眸里翻涌着某种漩涡，深沉得令人心悸：“我跟他有什么不同？我能给你更强大的保护，甚至改写戴尔菲那该死的预言。你会活着，利亚，我们的孩子会拥有完整的童年……”
话音戛然而止。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马尔福的手背。
阿斯托利亚的泪水沿着他指节蜿蜒，在蛇形戒指上折射出细碎的银光。马尔福像被黑魔法灼伤般猛地抽回手，又慌忙捧住她的脸。
“你跟他有着同样的面孔，看见你这样，我也很不好受，但你们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马尔福先生……你只是受到了不同世界的经历影响，记忆的共通让你在潜意识里将所有的遗憾寄托在了我身上。”
蔚蓝色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年轻男巫，语调柔软但无比冷静地陈述道：“你想要保护我、照顾我、取悦我，你总是无法拒绝我，甚至害怕我掉眼泪……但这种感情并非是……爱。”
马尔福指腹擦过她眼尾的动作近乎虔诚，却在触碰瞬间化作颤抖——少女睫毛上悬着的泪珠滚落，让男巫像被烫伤似地曲起指尖。
“别哭，也别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瞧我，亲爱的阿斯托利亚。”他喉结滚动着俯身，前额抵住她沁凉的眉心，呼吸里透着压抑的干涩：“太多的梦境让我害怕，从我第一次亲眼看见你我就发誓……”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根本没听到她温存下的异议。直到颤抖的尾音，消融在突然响起的敲门声中。
家养小精灵尖细的声线刺破寂静：“小主人，神秘事务司的卜鸟传信。”
少女闭上了眼睛。
他霍然站起，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自己方才的软弱与动容，最后俯下身在少女光洁的手背落下轻吻：“稍候我片刻，利亚，很快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走后没过多久，纳西莎敲了敲房门走了进来，像是不知道任何事一般对客人的到来表示欢迎，并邀请她下楼吃早餐。
卢修斯.马尔福不知去了哪里。
阿斯托利亚谨守礼仪，安静地享用完早餐，并对餐品与女主人的周到进行了真诚的夸奖。
纳西莎扯了扯唇角欣然接纳，却在女孩儿表示想回到学校时以霍格沃茨如今并不安全为由，委婉地拒绝了。
“这怎么可能呢？大家都知道，霍格沃茨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还有斯内普校长保护我们，作为一个斯莱特林，我不能连回到学校的勇气都没有。”
“用不着等太久，耽误不了学业。”纳西莎的细眉都未挑起，更未提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劝慰道：“既然你的父亲不在英国，我有责任照看好你，亲爱的……你现在不适宜外出到任何地方去。”这就是软禁的意思了。
“我以为您应该不会太喜欢我，我的血统在您眼里恐怕是唯一的优点。”顿了顿，阿斯托利亚直视着马尔福夫人，杏眸露出疑惑。
“你的容貌和发色我也没什么不满意的。”纳西莎说，分不清她都语气是玩笑嘲弄还是真切感叹：“我无意干涉我儿子的选择，格林格拉斯小姐。但我希望你能认识到，德拉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我请求你，待他有他对你的三分好。”
“您认可我作为德拉科的妻子，马尔福家族的一员？即使我如此不驯，又命不久矣？”
纳西莎高傲的、轻飘飘地投来一瞥：“……是的。”她起身回到了楼上，“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家养小精灵，但别指望离开庄园。”
阿斯托利亚站在原地目送她。
“迪米。”随着呼唤，穿着枕巾的家养小精灵温顺地出现：“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是你的主人吗？”她问。
家养小精灵网球大的眼睛露出了一丝迷惘，很快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阿斯托利亚小姐是德拉科少爷的未婚妻，纳西莎夫人也承认了您的身份，您当然是我们的主人……但小姐不能要求迪米带您离开庄园。”她细细的声音又小又尖：“德拉科少爷与纳西莎夫人都下过命令。”
当接到家族成员矛盾到不可调和的命令，家养小精灵们通常都是听从更具家庭地位的主人，以及绝对的少数服从多数。
如果阿斯托利亚继续强制要求，也只能看到迪米为了做不到的事情惩罚自己而已。但她并未气馁，只是平静地说：
“帮我将潘西.帕金森小姐请来，她是我姐姐的闺中密友，太久没有见面了，我非常想要跟她聊一聊……只以马尔福夫人的名义邀请，好吗？我想给她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