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憔悴了不少，看来是没少为那戏班的事情操心。”
“那几天确实累了些，不过休息几天倒也还好。仲妹妹来请脉后说我是身子受热不爽，所以才显得累了些。”
邱林立看向白明的目光在邱及这么说过后才再收回来，尽管今日难得见她们换了好看的衣裳，但邱林立心里更多的还是期望自己女儿此刻那憔悴的模样是因为白明的原因，毕竟那样的话只需要让仲寻云每天早晚都去请脉就多半能制得住。
要真是身体原因的话，那反而是件天大的麻烦事情。
邱林立在前面带着众人往大院去，等走近的时候白明能感知到院里四处都摆着冰块，而在门口的两个大缸里满当冒尖的冰水更是生怕房间里不够凉快。
等三人在房间里坐下，下人往桌上摆上各式的点心之后，邱林立便是让旁边的管事也一并退了下去。
“今年倒是热得长些，及止你觉得这天气比起扬州哪里更好些？”
“南方好些，冷热皆宜，也少了我许多麻烦。”
这几句话换了谁来都会说，但邱林立想借这个问题知道的是自己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就身子的事情撒谎，所以才扯到了她们去扬州的时候，不过邱及的回答倒是有些在邱林立的意料之外了。
避开了邱及口中的南方，邱林立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既然今天过来了，那住几晚再走吧。”
“父亲，要知道徐姑娘还在融雪居的，让她独自留在那可实在不好。我今天来一是为了看看您，二是为了为我兄长准备大婚的吃穿用度，毕竟这样的大事，只靠府上的管事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等用过午膳后想就去忙这个事情。”
邱及的话只让邱林立眉头紧皱：“你说说你，明明都这副模样了，怎么还净想着给自己找事情做？行了，这件事情就不要多提了，下午你爱干嘛去就干嘛去，陪着你夫人四处走走散心或是回房间睡个回笼觉都随你，反正不许再多插手这种事情。”
“兄长大婚，娶的还是陛下千金，我还是想帮帮忙的。”
听到这孩子还不识趣，六十老几的人当即就对邱及吹胡子瞪眼睛：“于情于理，都不准！”
不愿再在这个事情上多聊什么，邱林立重新打量起了白明，然后便忍不住夸了起来：“先前你也是让那丫头给带坏了，尽是喜欢穿些单色，现在这身衣裳不知比以前好看多少，而且看着也喜庆。”
本就是个好看的姑娘，这会浅桃与石榴两色不同的红让她看起来格外精神不说，在那裙上的穿花舞蝶则更给人多添了几分灵气。总之邱林立是怎么看怎么合适，怎么看怎么喜欢。
不过高兴的话说了还没一句，邱林立再开口的时候就变了语调：“及止，我问你一个事情。”
听到老爹突然严肃的口吻，邱及也是多打起了几分精神回道：“爹，您说就是了。”
“以前白姑娘的衣裳，你是不是没多放在心上？嗯，总是给人家姑娘穿个什么黑的白的，就为自己觉得好看是吧？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是怎么想的，白姑娘眼下这身我闭着眼睛想也知道一定是她自己挑的！”
自己老爹突然蹦出来这么多话让邱及一时愣了神，等反应过来后也是相当不服气：“我以前可没少给她挑好看的衣裳，夫人她自己不喜欢，老爹你怎么怨到我头上来了？”
邱林立抬手便让她先止住嘴，然后邱及不知他怎么就像是突然胜利了一样挥手道：“行了，这是你们俩的事情，我提一嘴就过了，你怎么还真想何我吵上几句呢？”
自己老爹这话说得有些道理，让邱及一时想不到该回嘴说他什么，却又下意识地不想让老爹他赢，所以只是嘴硬着说道：“行！老爹说的有道理，我听您的，等晚些马上就再为夫人挑几大箱子的衣裳送到融雪居去，让她早中晚换着穿！”
“白姑娘，我家女儿说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这......她要是喜欢的话，换着穿倒也没什么，这本就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在白明这么回答之后，邱林立脸上的笑容更甚了些，但他之后却没有再继续与邱及她们多聊些什么，他可最清楚自己家孩子最不愿意吃的就是嘴上的亏，所以借着处理公务的借口离开了大院。
“夫人还真是敢答，一天换三套衣服，就光是时间恐怕都要小半个时辰了。”
“你要是真心喜欢看，我每隔半个时辰都能给你换一套新的。”
邱及想着她所说的情况，随后就笑着摇头：“算了吧，夫人真这么做怕是到时候要把我眼睛都给晃晕了。”
等到了下午的时候，回房浅浅睡了一会的邱及在想起来的时候就看见白明真的换了一套衣裳，天青蓝的华服上有许多祥云为饰，还绣有她认不出的彩鸟在云间飞着。
在床上的邱及就白明的这件衣裳看了很久，随后才向她问道：“这又是我没见过的衣裳，也是昨天买来的？”
“嗯，今早让齐秦拿去打理了，中午整理好就给我送了过来。”白明说着就站起身转了圈让她好好看看这次的衣裳，袖口裙摆什么的长短都正好，让她还是很满意的。
不过邱及在让白明走近摸过她身上衣服的面料之后，眉头却是忍不住皱了起来：“这面料真是差劲，那些商户最喜欢用这样的手段了——算了，晚些让齐秦去买就是了。”
“最近因为皇宫的事情物价长得相当厉害，我就是想这样或许能少些开销。”
“我哪里还需要夫人来为我省钱呢？这个事情我让似云她们去找商会的人送布过来，到时候夫人去和他们聊想要什么颜色的布就是。”
虽然这布也算不上多差，但相比以前自己送她的那些衣裳可是差了太远，只能说这些也勉强穿得出去罢了：“夫人以后要是想买什么，可以先去和齐秦商量，不过夫人也会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不用什么都和她商量。”
“你最近说话怎么总是这样？担心我有脾气还是嫌你多嘴？”
此时房里没有外人，何况她这些天来也没少气着自己，这会听到她又是明里暗里意有所指，一时也是再憋不住火气，将刚刚坐起来的人再给压回到了床上。
这次可就不比以往那般，白明终于是没在顾忌什么向她说道：“你觉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邱及止！我某种程度上比你还要了解你，那些小心思你以为真的瞒不了我？”
将覆在她脸上的那些长发尽数抹去，但在看到她那莫名带着失落与同情的眼睛，暴怒的火焰终于被彻底点燃：“说！你最近到底都在想些什么！要一字不差的和我说清楚！”
她发狂的样子可着实有些吓人，明明走的时候似云给她扎的头发看着还挺结实的，但现在却是散着快要掉下来了一般。
“别看些有的没的，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不想让她东张西望拖延时间，白明本想去抓她的头发，但手上的力最后还是落在了空处。
“夫人，我怕死的......”
“我知道这些！但我要问的不是这些！”
想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开始处处为自己考虑以后的事情，想知道为什么她真的将许多事情放手给自己去做，对白明而言这是一种比死亡更难以让她忍受的事情，那就是她用温和的方式告诉自己她已经预料到自己将要离开了。
心中的怒焰想到这的时候又顷刻熄灭了许多，白明想原来自己知道，但仍然对邱及的作态极其的愤怒——她觉得邱及这是在逃避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就好像只要把以后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她谁就能安安心心离开了似的。
邱及感觉到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没了什么力气，这才移过脑袋看了眼她，发觉白明不动之后才小声说道：“夫人？”
“我没事，我有些乏了，我去前院等你。”
说完也不等邱及回话，她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邱及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再坐起来，她在想自己这些天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思来想去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并没有，自己做的这些应该是没有错的，只是对白明来说这一切显得有些残忍了。
她想这是两人之间势必不可能调和的问题，直到自己真的要死的那天或许两人才不会再在这个问题上起什么争执。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嘴上可能连说话的力气都不会有了吧？毕竟就是现在偶尔累上几天她都觉得自己困的厉害。
觉得重新调整好了精神，邱及再才从床上坐了起来，想尽管矛盾难以调解，但或许自己可以尝试改变一下说的方式，尽可能让白明知道自己不过是想她多去外面尝试些新鲜东西。
说起来都怪这段时间病怏怏的身子，让自己说话的时候尽带上了些要死不活的味道。
在床上清了清嗓子，随后邱及就边换着衣服边在床上自言自语地说话练起了嗓子，打算等会向自己的夫人服软赔个不是，反正不过也是一句话的事情，说不定夫人就会因此消气也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