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别的事干吗?大可不必到我这里来找清净。”艾登没半点好脾气地把书翻得哗哗响,“现在是晚饭时间——请你移步!”
听到逐客令,谢伊不为所动:“来关心下你的学习进展,应该不费时间?如果我记得不错,今年不都是拜托小精灵送饭到门口?可以加我一份。”
“加你一份?”艾登狐疑地从书堆里蹭出来,满脸荒诞地嘲笑,“不珍惜宝贵的晚餐时间在礼堂看你的完美女友,跑来关心我的‘学习进展’,你自己说出来不想笑吗?”
“什么叫——”
这话瞬间把谢伊的表情拧出个难看的弧度,不等她想方设法反驳,艾登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忽然明了地亮起来。
“看来下午课上的传言是真的。”艾登笃定地说,顿时起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情在暗地动手,“有胆子给自己开一枪,没胆子去免得赫敏·格兰杰?我该刷新下对谢伊·休斯的印象吗?”
谢伊的后槽牙都被咬得生疼,想到在对方祖母那听来的评价,肚子悄然攀升出一缕火气:“怎么?难道您还曾对我残存过什么正面的印象?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啊。”
“不,不要自恋,只是添加了另一个可供寻乐的印象而已。”艾登心情灿烂地纠正她的说法。
没完没了。就算继续说下去也只会给自己找满肚子火,她明智地选择住嘴,喉结翻滚着把气压回嗓子眼里。
“好吧,那么你对那些‘科学技术’有感想吗?如果不便理解,那我再考虑从教授们那着手……其它的老派学者放不下那点自傲,也没把握保证她们值得信任。”
这个人简直翻脸比翻书还要快,艾登差点对她的情绪转换能力自愧不如了,被正事的气息憋的几秒没缓过神。
“我很难想象有正常智力的人连最基础的定律都搞不明白,”她仍旧挑起眼角刺道,但好歹忍下烦躁正经地回答,“很有启发——实话说我一个人给不了你想要的成果,这些技术涉及的范围太广,就算是梅林也不可能完全化为己用,况且谁都知道这些只是基础知识……祈祷你给她们上课说的东西会有用吧,等一个魔法界的达·芬奇?”
即使是艾登,在此刻谈到魔文时也丢失了几分兴奋的情绪,她烦躁地盯着桌上的一堆书,像是理不清头绪。
“我必须分清楚哪些属于科学……哪些又属于魔法。有时候我感觉魔法和科学有共通性,有时候又感觉它们冲突,真该庆幸我是个学术家族长大的纯血巫师,但凡换一个人都要让人担心她会不会被这么完善的知识体系给弄得头脑发疯。”
谢伊没插话,她对艾登的感慨没有诧异,正是因为魔法体系在自己脑海里根深蒂固。即使她对科学技术难以吃透,可也很清楚一个完善的体系会对魔法学界造成多大的冲击。
基金会的技术合作被卡,从不是英国单方面的问题。是她对魔法界如今的学术水平,没有信心。
“我尽量让自己清醒,谢伊·休斯……但看得越多,越害怕科学理论可以将魔法完全容纳,”艾登埋在桌子上,手用力地拽住头发沉闷又带着稍许痛苦地说着,但谢伊总能从中摸索出几分兴奋,“热力学第一定律……你早先说自己不认为能量守恒在魔法界适用,就因为我们可以把茶杯变成一只鸡,让教室出现一群非洲鸵鸟?
“可如果……如果魔法本身就是能量呢?”
本身就是能量?谢伊很少会认为自己的智力不够用,但可惜即使尽全力去理解,她也只能想到是魔法作为能量填补了其中的空缺。
“可鸵鸟怎么解释……能量构成了一群鸵鸟?能量又从哪来?巫师能够无中生有?这同样不符合那条定律。”就像回到弗利维教授的课堂一样,可上学的七年来,她从未想过去问一问为什么巫师可以无中生有。
艾登满脸无奈,谢伊发誓除了这个人,过去近二十年从没有人在她面前摆出一副“规劝你多看书”的表情。
“空间的第四维数……”艾登压抑地回答,“如果引入第四维的概念……就能解答为什么可以召唤出鸵鸟,为什么可以拓展空间。”
她随时拿出一张空白的草稿纸,在两段各画上一个圈,快速的在谢伊面前展开:“维度的概念……啧,你自己去问那位级长吧,我只告诉你我对这类型魔法,用科学概念概括的猜测——我想休斯教授不会介意你进来找个位置坐下?”
她冲门口努努嘴,教室的门不知道何时开了。谢伊强忍着差点抽筋的眼角,抿抿嘴在旁边变了个沙发,带丝绒的。
完全不在乎对面人的心情,艾登随口一问:“我们假定这张纸上的圈是空间,不用向你解答空间的概念吧?”也不关心谢伊到底懂不懂,然后自顾自地朝赫敏说起来,“你知道它们之间最短的距离是什么吧?”
她把纸对折,两个圆圈合拢在一起:“这也许就是魔法担任的角色。”她淡淡的说,也没兴趣再解释。
“这并不能解释变形术——我指的是生命变形,”赫敏像艾登那样完全不搭理谢伊了,更没有坐下,“我知道你的猜测,从一入学我就想过,运动定律的确完全可以用能量守恒解答——减震止速,一种反向的力就可以解释它的原理。
“事实上弗利维教授也这样讲解,我想基本定律并不一定独属于科学。”
艾登没有半点被安慰到的表情,站起身对峙般地看向赫敏:“别说你不知道我事实上恐惧的是什么,这是作为学者的敏感……重点在于那些被发现的定律能涵盖我们所有的成果。你旁边那位比我可怕得要更多,毕竟是她亲手把这个怪物给扯进了巫师界……谢伊·休斯,后悔早就晚了,你甚至不敢轻易让更多人深入接触这些知识。”
“生命、灵魂……大脑、死亡、预言、爱情……我们俩要不要庆贺一下黑魔法和神秘事务司还保留了点巫师的尊严?”艾登漫不经心地说着,勉强分润出来点眼神丢给谢伊。
“你少说了行星和时间,”谢伊只是平静地提醒了一句,眼神中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就像正等着她提出这个问题一样,艾登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时间不存在。”
听不懂……
谢伊像个绝望的文盲一样,求助般地看向赫敏,发现对方完全没空搭理自己,咬牙壮胆拉了拉对方的袍子。
好在格兰杰小姐向来心善,从一年级就乐意对学习差的提高关怀与帮助,就算不爽也能耐心地给自己女朋友科普广义相对论和引力的概念,还十分贴心地用对方能理解的方式解答地清清楚楚。
“我想法那缇珂的意思是,她猜测时间魔法的原理或许与广义相对论同源,而时间魔法本身是创造或者说凝聚一个足以让时空弯曲的力……”赫敏说着,忽然抬头看向艾登,“你认为,魔法就是那个力。”
艾登自嘲般地笑了笑:“所以你看……你们的科学,或许连魔法的本质都能解答——需要个比喻吗?对我们而言,这堪比于人类解答了上帝的原理——你要宗教怎么办呢。”
这下赫敏完全明白她为什么空下太空与时间不说了。而照这样理解,对生命、死亡、灵魂等内容的理解暂时还无法完全用科学来解答——这是上帝最后的权柄。
艾登似乎没兴趣再说下去,只是懒洋洋地坐下,挥挥魔杖打开门,把外面的晚餐移进来,完全没有多给第二个人的份。
那头整用晚饭下达逐客令,这头谢伊看着那飘飘荡荡到桌子上的饭盒,满脑子都想的是各种关于“力”的名词。
“我想起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不带有多余感情的话音响在耳边,把注意力全都拉回来。
“你没必要像格雷夫人寻求那件东西的位置,如果肯定它已经被人取走。那么那个人必然不会再让格雷夫人知晓,现在也许更需要想想他会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说完,赫敏几乎转身就要走,奈何刚才被拉住的袍子还没有被放下,只得冷脸转身,完全没有刚才解答时的好脸色。
看到这张冷冰冰的脸,谢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过去有看到赫敏这样的表情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虽然她的脑汁快在刚才就被绞干净了。
“我……对不……”
“你完全不必要向我道歉,”赫敏断然道,就像一个级长面对不守规矩的学生,“我早该清楚,你就是这样的人——不,没有要贬低你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从小到大,这就是你的性格,不过是自己的身体而已,只要能达成最终目的,受点小伤——不,应该说就算代价是生命也无所谓。
“我很不想说这样的话,但是感谢华金先生能让你暂时学会什么叫做珍爱自己的生命。
“至少现在你不会把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了,不是吗?我想在去年以前,你是会这样做。”
预料中的无地自容来了,尤其是旁边还坐了个正吃得津津有味的观众,先祖——她完全不想被当着外人说这些话!
可惜赫敏没有半点要出门的意思,像是审判般一口气说道:“之前对你习惯的干预想必很受厌烦?”
谢伊惊恐的手都抓紧了好几个度,梅林,这不能怪她昨天凌晨看了太多杂志和小说——但是所有还拥有情商的智慧生物都不会认为这后面会接什么让自己想听的话。
“是这样,想想看我也应该学着少对你们指手画脚——事实上,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说我和你没关系??!!”
棕色的眼珠猛地被她抓取重点的能力炸出一股怒气,她快被这笨蛋气到心肌梗塞了。然而看着对方连面子都快顾不上,震惊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只得闭上眼深吸口凉气。
“I DIDN'T SAY THAT!(我没这样说)”赫敏咬牙切齿一词一句地强调,怒气冲冲地把差点被扣出几个洞的袍子扯回来。
“总之——”她重重地吐出口气,睁开眼又迅速闭上,极其强硬地说,“我想我们都该冷静冷静。你,抛开那些情爱——”
“抛开???”
“闭嘴!从今天,不,现在开始——好好上你的课,还有学校外面的那些事情,我想谢伊·休斯能分清自己该干什么——不,应该说你分清得过了头。
“所以我也该想想什么才叫做公私分明了!”
快速地把话抛完,赫敏灵敏地往后一闪,避开探过来的手:“等到合适的时间,我们都该长大点了。”
“WHAT'S THE RIGHT TIME?!(什么合适的时间?!)”谢伊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变调,去它祖先的礼仪吧,她现在都快站不稳了。
“我认为凭休斯女士的能力会理解什么叫合适。”
说完,赫敏就倒退着出了房门。但没过两秒,还不等谢伊崩溃的表情坍塌,她又开门进来,快步走到跟前,一言不发地瞪着她的胳膊。
该对此感到庆幸吗?!这至少不是分手的讯号!她还会关心自己手臂到底有没有事!
谢伊忍不住在心底咆哮,她简直不敢想自己前面的人身中有哪天像现在这样失态过。
袖口狭窄的风衣没法把手臂露出来,好歹还没忘记后面坐了个人,恶狠狠地转身冲电灯泡蹬了一眼,看到对方早已自觉地背过身。接着暴躁地把早上“精挑细选”的外套丢到一旁,毫无教养地把两边袖口挽到肩膀,甚至还转了个身展示自己完好无损。
先祖……不对,现在不能喊先祖,要是祖辈有知,只怕是会从画像里跳出来清理门户。
这头的心情还一团乱麻,另一方埋头单手捂脸就连手指缝都快红得发烫,勉强称得上贴心地把外套给人搭上去(如果内外没反的话),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教室逃离。
罪魁祸首远离,慢慢蚕食回来的礼数催促着她在五秒内把自己打理干净。只是这表情,只怕一时半会没法再平静下来。
“先声明,这和我没半个铜纳特的关系,”听到背后的声音变得稳定,艾登高高摊开双手,小心翼翼地转身口里却没有放过人的意思,“首先,不是我邀请你来的;其次,是你自己在这说起那件事的;最后,也不是我要求你脱——咳,我只是听见了——尊敬的休斯女士应该不至于要杀人灭口?”
“大可放心,”这句话像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我还从没有迁怒于人的习惯。”
“啊,你说的——那我就放心了。”艾登款款放下手,轻言细语地说,“其实我还挺好奇的,聪明如赫敏这样的人,今天才看出来你这种性格吗?还是该说,爱情使人懵逼双眼?”
砰——门被猛地摔上。独留下一道咋舌声:“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