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伤停补时的最后一刻,佩泽拉弧顶前推人犯规,荷兰队获得一次任意球机会。
这粒任意球没有直接攻门,荷兰队利用巧妙的战术配合直塞禁区,韦格霍斯特停球转身扫射破网,梅开二度帮助荷兰绝平阿根廷,将比赛拖入加时!
这粒进球的精确时间为100分钟零30秒,创造世界杯淘汰赛最晚进球记录。
一分钟,仅仅只差一分钟,阿根廷便能晋级半决赛。
没有哪个阿根廷球迷能形容此刻的心情,事到临头突然落空的反转比从始至终的平分更令人痛苦,无论是比赛现场还是守在电视机前的球迷,这个庞大的群体散布在世界各个角落,同时发出懊恼、失望、沮丧、愤怒的叹声……
摄像机扫过球场看台上的人海,身穿橙色球衣的荷兰球迷露出开心大笑,与蓝白色人潮形成极端
反差。
比起球迷的不甘心,球场上亲身经历这场比赛的阿根廷球员心情无疑更糟糕,但是他们必须迅速消化暴涨的负面情绪,因为比赛还要继续。
阿根廷与荷兰进入加时阶段,双方继续沿用刚才的战术,对于球权的拼抢一如既往火爆激烈。
经过九十分钟全神贯注的比赛,球员们的体力和精力都消耗巨大,三十分钟的加时赛已经成为意志力的比拼。
两支球队互相都制造过攻门机会,上帝没有站在任何一方,他们都欠缺了一点运气,双方的防守球员在此时大显神威。
主裁判拉奥斯又陆续发了几张黄牌,灵活多变的判罚标准引得看台上嘘声四起。
三十分钟的加时结束,阿根廷与荷兰不分胜负,比分仍然维持在0比0。
时光仿佛回溯到2014年,过去的情节再次上演,橙色军团与蓝白军团又一次站在十二码点前进入点球大战。
埃米利亚诺·马丁内斯摩拳擦掌,原地活动身体为接下来的扑救做好准备。
八年前的世界杯半决赛,阿根廷拥有罗梅罗死守大门拯救球队,那时他还在英超坐冷板凳,国家队无人知晓他姓名。
他在一年前的美洲杯上证明了自己,现在也要在世界杯上扬名立万。
阿根廷第一个主罚的是梅西。
他走上十二码点,在全场八万多人的瞩目下,他只看得见前方的球门。
这不是决赛,他还有两阶必须跨过的难关,如果倒在这里,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追求那座让他魂牵梦萦的奖杯。
他曾经被点球击败过,六年前美洲杯决赛上踢飞的那脚射门让他坠入深渊,巨大的压力和痛苦似乎要杀掉他,直到获得美洲杯冠军,灵魂终于可以浮出水面自由呼吸。
如果非要说在痛苦中获得什么,那就是为了避免再次陷入那种境地,他不得不杀死面对那段回忆就会惶恐失措的自己。
他不能让那次失败毁掉自己,于是只能把痛苦当做攀向成功的垫脚石。
顶着全场球迷和身后教练、队友们信任的目光,梅西以十分冷静镇定的态度面对门将,他用一个停顿的节奏欺骗对方,轻松写意将皮球送入球网。
年轻的队友们欢呼着迎接他回到队伍里,用毫不意外的喜悦庆祝第一球成功罚进,只要梅西在就会触动他们的信心。
荷兰队第一个主罚的是范戴克。
范加尔很高兴不用面对八年前那样的情况,他信任的球员都拒绝第一个上去主罚点球,最终他不得不安排弗拉尔作为第一罚球手,赶鸭子上架的弗拉尔顶着巨大压力上阵,信心严重不足,果不其然被罗梅罗扑救成功。
身为荷兰队的队长,范戴克比他曾经执教的球员更有担当。
虽说十二码点无懦夫,但谁都明白,第一个站上去的将承受最大压力。
范戴克深吸口气,突然启动大力抽球,被马丁内斯稳稳扑出。
范戴克愣了下,神情恍惚地回到队伍中。
梅西扭头望向荷兰队方向,视线落在范戴克失落的侧脸上望了几秒,直到阿根廷队下一位点球手走上前罚球,他才收回目光。
第二轮点球,帕雷德斯,进了!
上帝拨弄命盘的手早已在八年前收回,即使这是一场崭新的阿荷大战,祂也不准备改写结局。
五轮点球全部结束,马丁内斯接连两次将荷兰的点球拒之门外,与2014年罗梅罗扑救成功的几率都一模一样。
卢赛尔球场的蓝白色海洋彻底沸腾,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淘汰赛经历了许多冲突、波折和反转,最终又峰回路转让阿根廷挺进四强。
潘帕斯雄鹰战胜了无冕之王的郁金香军团,比赛的激烈程度超过本届世界杯任何一场,主裁判发出的18张黄牌甚至打破世界杯有史以来单场最多发牌记录。
荷兰主帅范加尔赛前扬言有一笔账要与阿根廷算,旧账没算明白,新仇又添一笔,直到比赛结束两支球队仍旧摩擦不断。
阿根廷球员喜气洋洋地从球员通道走向更衣室,沿途留下吵闹的大笑声宣告他们的好心情。
梅□□自走到采访区,他是本场比赛的mvp,主办方准备了一座小奖杯送给他。
他刚走到目的地,惊喜地发现为他送上奖杯的是阿奎罗,立即与他抱在一起接受他的道喜。
阿奎罗松开怀抱,忽然抬了抬下巴指向前方:“里奥,那人有病吧,一直瞪着我们。”
梅西循着他的视线扭头望去,见到的是荷兰球员韦格霍斯特站在采访区外目露凶光地瞪着自己。
比赛时的烦躁顿时翻涌而来,他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准备采访他的阿根廷记者正要提问,发现他的注意力在别处,连续叫他好几声:“里奥,里奥?”
韦格霍斯特站在墙边伸手指着梅西,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说脏话,距离太远梅西听不清,但是对方凶神恶煞的表情一看就明白吐出的绝对不是好话。
这个人在赛场上便不断挑衅阿根廷队,比赛中还故意多次侵犯他,梅西生气地瞪着他好一会,随后从贫乏的骂人词库里挑出一句:“Qué mira bobo?Qué mira bobo?Anda pa allá,,bobo。”
正要采访他的阿根廷记者愣了一下,看了眼正在拍摄的摄像师,手足无措地举起话筒尝试打断他:“呃,里奥?”
这还是他们阿根廷人熟悉的那个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队长吗?!
当着摄像机镜头,梅西难得控制不住脾气,对站在那里满脸凶相的荷兰人骂骂咧咧地挥手又骂了一句:“bobo,Anda pa allá。”
韦格霍斯特听不懂这句带着阿根廷味的西班牙语,他被自己的队友拽走,由此错过一场幼儿园水准的骂战。
阿根廷记者尴尬地笑了下,他有预感这段采访镜头一定会有很多人看,希望他们容易害羞的队长见到自己的骂人场面火了不要后悔。
几分钟后,梅西接受完媒体采访回到更衣室,他饿得很,摸出一块面包在又唱又跳的队友中间鼓着腮帮子慢慢吃,偶尔跟腔唱上一句。
他吃完面包舔了舔唇,拿出手机点开通讯软件,密密麻麻的祝贺信息涌现在手机屏幕上。
他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他和维吉尔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中午的午餐时间,他拍下两张图片发给维吉尔,告诉他午餐还是红肉,维吉尔立即追问国家队基地的厨师做饭好吃还是他做饭好吃。
梅西看着对方的头像犹豫了下,打字发过去一句:你还好吗?
范戴克很快回复:不太好,你能过来一下吗?
梅西揣着手机往外走,阿奎罗瞅见问了一句:“你去哪儿里奥?”
迪玛利亚目光闪了闪,梅西头也不回地说:“有事,等会回来。”
阿奎罗挠着头费解:“什么急事非要现在去?刚踢完比赛不是应该好好休息嘛?”
他扭头看见迪玛利亚也望着梅西的背影,向他抱怨:“里奥最近怪神秘的,晚上睡觉前经常消失半个多小时,让我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宿舍,他以前可不会这样。”
迪玛利亚收回目光,沉默地看了阿奎罗一会,眉毛逐渐皱起:“我以前也不知道你这么迟钝啊。”
阿奎罗不满:“我的细心机智你看不见吗?”
他不想聊下去了,准备玩会手机刷刷推特,他走向梅西刚才坐的凳子,突然愣住了。
“里奥刚才穿的是我的外套吧?我手机还在外套兜里!”
阿奎罗大叫一声,连忙追出去找梅西要回自己的手机,可走廊上人来人往,偏偏没有他要找的那个身影。
他左右张望,循着通道出口跑出去了。
球员通道最里面的一间房间,靠墙随意摆放着一些健身器械和模具,空气里有淡淡的闷了很久的粉尘味道。
梅西打开门进去,看见范戴克坐在一张桌子上静静凝视他,他走过去主动搂住范戴克的腰,把脑袋埋进对方胸口。
范戴克张开双臂用力抱紧,垂下头搭在梅西颈窝一动不动。
这是他首次参加世界杯,作为荷兰队长,他没能帮助球队取得胜利,作为他自己,大力神杯的梦想已经遥不可及。
梅西感受到洒在皮肤上悠长的叹气,有些心疼地伸手摸摸他后颈,离开赛场他们此刻只是恋人。
范戴克侧过头与梅西脸贴着脸,过了一会轻声开口:“刚才比赛踢得太狠,里奥,你没有受伤吧?”
梅西轻轻摇头:“我大腿那里有点不舒服,不过是老毛病了,我相信可以坚持到最后一场比赛。”
范戴克一只手向下摸在梅西大腿上,轻轻按揉:“等世界杯结束了,我去学一学按摩课程,每天晚上我帮你揉。”
“维吉尔,”梅西搂住他的腰,不知该说什么,便轻声耳语,“我爱你,你别难过。”
范戴克笑了下,看着梅西的眼睛认真说:“输掉比赛真的很难过,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机会。”
“所以,里奥你要一直赢下去,千万不要难过好吗?”
他捧着梅西的脸吻下去,有点苦涩也有一点甜。
世界上最好的足球运动员是可敬的对手也是他爱的人,在赛场上对抗在赛场下亲吻,这两者同样重要。
隔着一道墙的室外,阿奎罗碰上自己曾经的俱乐部队友阿克,两人互相打过招呼。
阿克问:“Kun,你看见我们队长了吗?维吉尔比赛一结束就不见了,我们准备回酒店,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
阿奎罗也很苦恼:“我也在找里奥,他拿走我手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现在迫不及待想看网上球迷的留言,急死我了。”
他一拍脑袋,忽然想到:“你说打电话?对啊,快把手机借我用用,我给自己打一通电话。”
阿克把手机递给他,他没有梅西的联系方式,但他有阿奎罗的。
阿奎罗拨出电话后铃声响了很久没人接,他们边走边等着对面接通。
阿奎罗突然停下脚步,跑到一扇窗户边仔细倾听。
“我好像听到我的手机铃声从这间屋子里传出来。”
他说完试着拉开窗户,幸运的是窗户没锁,他轻轻一拉就拉到最顶端,然后将阻碍视线的窗帘一拨。
铃声瞬间放大,阿奎罗哈哈一笑,下一秒突然呆住。
阿克从旁边走过来,疑惑道:“怎么了?找到手机了?”
阿奎罗惊恐地看着他,来不及拉上窗帘,阿克目光飘进房间里,顿时也呆住。
梅西松开环住范戴克脖颈的手,从他身上爬下来,抬起湿润的眼眸朝站在窗外的人看去。
范戴克双臂仍旧搂在梅西腰间,下意识在梅西唇边流连不舍,迟钝了两秒才转头看向阿奎罗他们。
阿奎罗捂着胸口:“关窗吧,对我心脏不好。”
阿克拽住窗帘猛地一拉,突然蹲地抱头:“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什么,我出现幻觉了吗?”
窗帘从里面拉开一角,范戴克探出头平静地说:“还不走,需要请你们进来喝杯茶吗?这间屋子里可没有。”
话音刚落,窗外的两人霎时跑远不见人影。
范戴克放下窗帘,锁上窗户,回头看向梅西。
他的世界杯已经结束,接下来,他是不是可以作为家属留在卡塔尔照顾爱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