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毫无顾忌地桀桀大笑起来。
你们家要是都是你这种精神状态,那真的很难不让人恨啊。
卫绮怀心里腹诽着,却见虞涵耐心地注视了他一会儿,评价道:“你们不愧是父子,到头来都只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戚尚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笑意像是冰融化在水中,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喃喃道:“你杀了爹!你杀了爹——他那时问了什么?!”
虞涵回忆了一下,说得言简意赅:“他最后问的,无非是究竟是谁要杀他,又是为什么而已。”
“很可惜,他到死还不相信我就是穷奇。所以我只好让他相信了。”
卫绮怀试着想了想那个场面。
六百年前的那天傍晚,戚子炀一行人逃命的船只一次又一次地被海上的妖兽拖回鲛人岛。就在这绝望之际,却发现罪魁祸首就是他未曾在意过的大女儿时,他的脸上究竟会有怎样的精彩神色?
戚尚硬生生地拧起自己的脖子,以一个极其狰狞极其僵硬的姿态向上注视着虞涵,脸上还挂着癫狂的笑意。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虞涵主动开口了:
“戚尚,你说我恨他。可是该恨他的,难道不该是你么?”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缓缓陈述道:“是他杀妻、弃子、抛父。是他把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却要恨我?”
戚尚怔然半晌,忽地低头捂住胸口,呛出一口血。
他看着那血,再次放肆地大笑起来。
卫绮怀眉尖蹙起。
虞涵在激怒他。
虞涵为什么还要激怒他?
然而现实容不得她思索,因为钟如星狠狠地拽了她一把。
卫绮怀回过神来,发现秦绍衣和卫昭也正要抓住她。耳边则是钟如星气急败坏的传音:“卫绮怀,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单纯想看好戏?!好戏看够了吗?!走!”
“其实也不算好戏——表妹,你怎么又想走了?”
钟如星张了张嘴,她那表情看上去古怪至极,似乎恨不得给她当头一棒,然而卫昭的声音比她来得更快:
“长姐,他要鱼死网破!我们快走!”
这句话用了传音入密,可是戚尚却像听见了似的,举目向她们望了过去:
“谁也别想走!”他挣扎着抬起头来,用那双血红的眼睛扫向四人,无比狂妄道,“你们谁也走不了了!”
他的身体忽然开始撕裂,伴随着他痛苦的尖叫声,一张符咒从他的血肉中落了出来,浮在半空中。
一经释放,这符咒上龙飞凤舞的笔划立刻如鱼得水地蔓延开来,借着他的鲜血,伸展出无数细长而锋利的血红细丝,卫绮怀飞快闪身躲过它的攻击,转头却发现身后的壁画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同样可怖的图案,它们交相辉映,危险至极。
“别碰那墙!”秦绍衣甩出一道护身法器罩住她们,扬声道,“他破坏了阵眼!”
鱼死网破!
原来如此!
他要触发这里的护法禁制!
或者说,引爆禁制!
果然,戚尚来到这里与虞涵对决并非是全无准备的——他曾是戚家下一代的继承人,怎会不了解这座地宫?!
卫绮怀咬咬牙,低声咒骂着,一边召出护身法器,一边持剑在手,唤出剑诀。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她却忽然鬼使神差地瞥了一眼虞涵。
无形的禁制正在织出一张有形的天罗地网,毫不留情地绞杀来犯的入侵者。
地宫开始进入自毁程序。
在这崩落的砖石中,那个年轻的女子已然不见,飞扬的尘土中,只有一双巨大的羽翼缓缓展开。
卫绮怀不由睁大了眼睛。
在地动声响起之前,那对羽翼朝她卷了过来——
嘭!!!!
一阵汹涌的气浪袭来。
地宫塌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