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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谋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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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敬城苍老的声音里透出悲凉,“我与你母亲年轻时曾有过一段情缘,那时的我被称为汤氏难得一遇的天才,意气风发,我有信心能将汤氏壮大得如同这清鸿院里的柳氏一般,可天不遂人愿,师傅命我外出云游。”

汤敬城佝偻着背,岁月的痕迹已经将当年的少年志气消磨殆尽:“我踏遍了大祈的每一寸江山,知百姓苦楚,明官场血雨。二十年前,蝗灾泛滥,百姓田地里颗粒无收,数万人活活饿死,等来的不是朝廷的赈灾粮,而是污蔑那些百姓造反的判书!这些事触目惊心,可是官员一句话轻飘飘地带过,事后不提,更是无人在意!十八年前,科举替考成风,目不识丁之人做高官,享食禄,人人都趋之若鹜!可新年里,百官齐跪贺岁,人人称其为盛世!明君!呵,这是哪门子的盛世?百姓食不果腹,边疆频频遭劫,这损耗的都是大祈的根基啊!”

“我深知其中存在的鸿沟,决心走向一条革新之路。可是,世俗不容,人心难测。”汤敬城吐了一口浊气,“在他们口中我今日还是天之骄子,天降奇才,明日就是心术不正,其心可诛。无论怎样都是他们评说。”

汤敬城声音渐低:“我成了众矢之的,可沈家不需要我这样一个招风显眼的女婿。你母亲...你母亲喜欢诗词歌赋,却被困于后院。那宁鸿济只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见沈家势大,诱哄了你母亲,竟然...”

说到此处,汤敬城浑浊的眼里落下两滴清泪,咬牙切齿道:“竟然让她做妾!”

“我曾经无数次在想,倘若当初我未踏出京城,只做一个克己复礼的平庸之辈,你母亲...何苦受此羞辱?”

汤敬城看向宁繁音,喃喃道:“繁音,沈氏通敌事有蹊跷,现在你有清鸿院护你,还有——”

汤敬城顿了一顿,眼神看向了周继驰,点了点头,语气沉重:“还有周家能保你。文臣武将,你皆有转圜的余地,既然现在有了机会去查,你只管放心去。”

宁繁音静静地听完,面不改色,指尖却已泛白,“裕浦...汤前辈,你去过裕浦吗?”

汤敬城嘴角翕动,泪光闪闪,半晌之后说道:“知道,八年前,洪水冲垮了河堤,百姓种不出粮食,汤氏曾捐赠过一些,给一些妇孺应急。”

“当时我曾去找过你母亲,可...”汤敬城心中酸楚,声音哽咽,“可她已为人妇,我若纠缠,她如何自处?我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只能事后慢慢打听,不成想...”

宁繁音僵硬地点了下头,平静道:“在那不久之后她去世了。”

汤敬城看向宁繁音,像是想通过宁繁音窥见当时的沈凝烟,“我听闻...她是病逝,裕浦地偏,受了那样的灾祸,大夫怕是也很难找到。”

宁繁音却摇摇头,声音冷静平淡:“我母亲去世前曾收到过一封信,是沈将军的。”

周继驰和孙觉的视线齐齐落在了宁繁音的身上,汤敬城似乎反应慢了半拍,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忠不尽,魂不散。”宁繁音轻声念着这几个字,“沈氏一族被灭,我母亲侥幸存活,可这封信不早不晚,攻心之言,让我母亲病上加病。汤前辈,你可认识我舅舅?”

汤敬城点了点头,声音嘶哑:“我认识,他遵从父命,弃武从文。启蒙晚但很刻苦,我天资高,他即便被我嘲讽几句也不恼怒。后面沈父去世,他不得不去辽州。你母亲只能一人留在京城,那时我还未离京,你母亲身边还有周夫人,日子也还算行。几年后辽州战事传来捷报,沈家受到封,我们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汤敬城察觉到话绕远了,抹了一把脸面,又将话题拉回来,“这句话是他迎沈父的棺椁回京时留下的,当时京中对于沈家质疑良多,沈延玉表忠心写下了这句话,可这话当时是对圣上说的,怎么无端会给你母亲?”

此话一出,周继驰和孙觉对望了一眼,周继驰拧着眉头不语,孙觉惊怒道:“老师慎言!圣上既然当初免了宁...沈夫人的罪,发落裕浦,又何必用着种手段逼死她?”

汤敬城望了一眼孙觉,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孙觉,有些事不需要圣上去想,下面的人会瞧着眼色做事。沈家没落,失了圣心,独留了这么一个女儿,弄死了,即便讨不了欢心,也受不了什么处罚,可若是从此在圣上面前露了脸,你算算,会不会有人这么做?”

孙觉脸色慢慢苍白,不敢想象其中种种恶心的算计和权衡,只喃喃道:“可...可...那毕竟一条人命啊。”

宁繁音手微微颤抖,已渐渐握不住茶盏,索性松开了手,握紧成拳,“当年...”

宁繁音强装的镇定只单单吐出了两个字就漏了陷。周继驰握了握宁繁音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宁繁音冰凉的手渐渐回温。

“当年,宁鸿济听取了潘梦兰的建议,将我和母亲圈养在乡下。”宁繁音鼓足了勇气,慢慢说着,“洪水冲堤,粮食紧缺,宁鸿济撇开了我们,让我们自己去谋生,最后只要到了一人份的口粮。”

宁繁音长吸了一口气,嘴角僵硬地扯了扯,“我和母亲两个人艰难度日,母亲旧疾复发,由此去世...所以,病逝也并非虚言,只是...我不甘心!”

汤敬城听闻,拍案而起,眼中又怒又气,“那宁弘济怎么如此对你?!即便不相识的饥民,他一个做官的,能分不出一人的口粮吗?”

话说了一半,汤敬城陡然顿住:“不对不对。当初汤氏救济裕浦,妇孺优先,我担心有人从中作梗,特意嘱咐人按照户册登记分发,即便是在乡下,也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当初只是疑心你母亲不愿见我,难道....”汤敬城身体僵住了,半晌之后,骂出了声:“宁弘济这个王八蛋!我...我要和他拼命,我要要他的命!”

汤敬城像是发狂一般,神情激动,孙觉起身搀扶着汤敬城,周继驰却将视线落在宁繁音身上,一言未发。

“酒...给我酒...”汤敬城捶着胸口,剜心般的疼痛已让他再说不出任何话,只能一味地灌着酒。

“宁小姐”孙觉目光沉沉,“我...”

孙觉顿住了,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如何去说,最终只说道:“有些事,你若不方便,我愿意代劳。”

宁繁音吸了一下鼻子,有了这句话,身份一事算是彻底瞒了下来,宁繁音不知道现在是应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伤心。

汤敬城已然酩酊大醉,歪歪斜斜已经站不住。孙觉颔首道别,背着汤敬城离开了茶馆。

两人一走,周继驰松开了宁繁音的手,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你从宁府搬出来吧,来我家。”

宁繁音抬头,周继驰后知后觉地补充道:“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母亲喜欢你,待你如同亲女儿一般,你若是到我家,绝不会亏待你。”

宁繁音没有说话,周继驰后背发汗,干巴巴地解释道:“你父...宁弘济亏待你,现在既然在京城,我母亲想要补偿你...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宁繁音依旧不说话,盯着周继驰的眼睛,焦急万状,怜惜万分,种种情绪夹杂其中,齐齐落在自己身上,好像多年前在裕浦最绝望的时候渴求的疼惜。

可惜,不是在裕浦。

宁繁音愣愣地想着,不知道如何回应,她能够想象的到自己脸上空白的表情,木讷的眼神,甚至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死死绷着的嘴巴。

“我知道。”宁繁音开了口,语气比自己想象中的平淡,“可是——”

宁繁音的视线移动到周继驰额头的伤口处,下意识地说道:“好丑”

周继驰:???

宁繁音笑了笑,脸上的表情逐渐放松,说道:“你说过的,遇见你们周家的人要绕着走。”

周继驰一顿,压着语气中的气急败坏与心虚,放轻声音:“宁繁音,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

宁繁音心里蜷缩了一下,微微发痒,“可我很记仇的。”

*

长街之上,孙觉背着汤敬城,一步一步,也许是旧伤未好彻底,孙觉感觉心口闷闷泛疼。

汤敬城拍了拍孙觉的肩头,示意孙觉将自己放下来,双脚一落地,汤敬城又是豪饮一口,酒葫芦里已经瞬间见底,汤敬城摇了摇,不满意地将酒葫芦抛给孙觉。

“你小子想什么呢?”汤敬城摇摇晃晃了几步,回头眯着眼打量着心事重重的孙觉。

孙觉跟上了几步,躬身鞠了一躬,“老师既然早就知道宁小姐是沈夫人的女儿,何必还要带着我去户部查?”

汤敬城扶了一下额头,恨铁不成钢:“你现在想的是这个?!”

孙觉抬眼看了看汤敬城,似有不解:“请老师明示。”

汤敬城一挥手,脚步虚浮了几步,“这方面我不是你老师。”

半晌,汤敬城终究还是不忍心,回头问道:“宁繁音进京以来,从查山匪的案子到现在查沈氏的案子,不论是祈愿寺里还是清鸿院,你在其中算什么?”

孙觉一愣,站直身体,面上不解,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汤敬城甩开孙觉扶着自己的手,浅笑一声:“我堂堂汤氏传承人,你真当我是吃素的?”

听见这话,孙觉心下一松,可汤敬城却话题一转:“周继驰现在在宁繁音身边像个狗皮膏药,你呢?”

汤敬城抬手点了点孙觉的脑袋,如同教稚童一般,面上恶狠狠,手上却轻飘飘:“你总是站在外面打转转,为师不送你一程,以你这样死板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人家面前?”

汤敬城见孙觉向来矜持的脸上逐渐崩裂,微微靠近,语重心长道:“有了这层关系,你总算是更近了一步,你放心,这方面为师吃过亏,你总还是会少走些弯路的。”

孙觉终于是绷不住了,“老师...老匹夫!你在瞎说什么?!”

汤敬城却嘿嘿一笑,满意地摸了摸胡子:“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不过转头,汤敬城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道:“不对不对,你是朽木不可雕,榆木不可敲!”

“啧啧啧,你怎么说来着?”汤敬城似醉非醉,装模作样,“我愿意代劳?”

孙觉已经慌了神,并未饮酒的他脚步却已经乱了,“别说了...别说了!”

汤敬城见形势不妙,不再调侃,拔腿就跑,无奈脚步歪歪扭扭,可孙觉却因为心神大乱竟然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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