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对本宫......”
随着一句挣扎的呻吟,屋门腾地倒了下来,姜芜这才将里面的景象,看得更清晰了些。
“住手。”锦素冲进屋内,朝他们挥出银针,“今日,谁都别想带走她!”
帝释霄别下锦囊,一转身,扔到陛下的手中。
“找棵树藏好。”
“遍地是草,娘子我有何可躲的。”姜芜拉开锦囊一看,“夫君给的东西,护身绰绰有余,用了怕是足以炸平此地。”
帝释霄瞟了一眼,就几颗火雷子,威力炸些蝼蚁可以,但炸平此地还是有难度。
“他们是有备而来,夫君把握好轻重,别一个不留。”姜芜把玩着火雷子道。
“为夫心里有数,去去便回。”帝释霄紧握那把破剑道,“反而是夫人,千万别掉了脑袋。”
“不劳夫君挂念。”
帝释霄飞身入屋,把破剑挥得行云流水,那几个蒙了面的,根本无力反应,只能试图翻墙而逃,匆忙中,又被另一拨蒙了面的,砍伤了。
他们像是在无差别厮杀,目标好似相同,却各自带有目的,可对于锦素而言,只要是想带走那位的,都是她的敌人。
姜芜站在一片药丛里,隔岸观火了良久,正奇怪帝卿怎么杀得这么慢,身后涌现出大批的守卫,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近。
“小心后面!”
一颗火雷子受了惊,在空中完美地旋转,轰然落地,炸的是草灰纷飞。
姜芜扛住了它的冲击,余惊未定,也不知谁的一对眼珠子,骨碌地滚到脚边。
铁蹄声渐渐逼近。
帝释霄拭着剑刃,看向一屋子的死尸,蒙面的活口,无一存活。
他毫不留情地打晕了锦素,拖着她,踱步道:“请吧,沈后,本都统受人所托。”
方才那番厮杀,无疑让沈涟漪明白,无论屋内的两拨是什么人,锦素会不会从中阻拦,最终结果不变。
“本宫跟你走。”
“带上她。”帝释霄嫌弃地松了松手,“屋后的药圃,有一处小洞,穿过后,自有人接应。”
“多谢,本宫应该还会见到你的。”沈涟漪搀住锦素,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野范围内。
血腥充斥着眼目,他的陛下却迟迟不起。
只见那利刃高高悬起,在挥下的瞬间,对方莫名感到脊背一凉,裹满鲜血的破剑,划穿长空,斩下了首级。
比起眼珠子,姜芜反倒觉得脑袋更有观赏性。
她掐起火雷子,坐在草灰堆中,看着帝释霄捅向他们的一剑又一剑,殷红的鲜血滋润着他的脖颈。
“我们联手都未必能赢,这南旻都统属实难缠,对了,还有他的夫人......”有个领头的命令道。
其余守卫,手拿兵器,骑高马,闻言皆是换了方向。
帝释霄露出弑虐的神情:“来啊,阎王送诸位上路。”
头颅浸在血泊中,姜芜肉眼可见地见着帝卿放慢速度,破剑虽然杀敌破百,也经不住如此强的力度。
她仔细想了想,锦囊中有七八颗火雷子,炸了几颗,余下的也该派上用场了。
毕竟消耗帝卿的精力,再拖下去,恐怕谁都走不了。
然而,连着几颗的威力,别说是地皮了,他们身后的破屋都被波及得猝然坍塌。
完了,光想摆脱他们,竟没为自己留活路......
帝释霄眼疾手快,护着他的陛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谁给夫人的胆子,敢这么使火雷子,不要命了?”
姜芜抽疼地缩了缩脚:“夫君给娘子我护身的,用多少,不得我说了算。”
“......那要是用完了呢。”帝释霄半插着破剑,起身道,“陛下丢的利索,差点儿连臣也一块儿交代了。”
姜芜踮着脚,靠了过去。
“若非孤早做决断,你没完没了的,杀了一群还有,何时才能脱身。”
“真是得亏陛下当机立断。”帝释霄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俯身问,“你的脚踝,怎么伤的?”
姜芜别扭地挪了几步:“估计是刚才磕到了。”
“磕着了,能肿的这么高?”帝释霄若有所思,轻摁向那块地方,肩膀却被拧得作疼,“陛下......臣是看伤,没有别的想法。”
姜芜转过眸子,盯着他的衣袍:“孤知道,谅你不敢有,可孤分不清,究竟是我伤得重些,还是帝卿伤得更重。”
帝释霄充耳不闻,拢了拢袖子,双手沾满血的,拿出一个活血化瘀的药瓶。
姜芜见他沉默良久,忍着脚踝的剧痛,欲上手去扒,衣襟边儿也没摸到。
“砰”的一声,摔坐在了帝释霄的身前。
帝释霄高举过药瓶,带笑道:“陛下这时主动,难不成是对臣的考量,只是这考量......未免过火。”
姜芜借力敞开他的衣襟。
“孤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哪来的闲心去调戏你。”
帝释霄抓住她的手,嗓音意味不明道:“臣又不是小金雀,撞到了石子,还会肿脚。”
姜芜挺直了腰板:“那分明是意外,是火雷子炸的。”
帝释霄面色微变,手里的药瓶晃了晃。
“陛下自己上药,上完药,臣再背着你走。”
姜芜没有理会那个药瓶。
她绷直了脚背,裙间浸满血色:“孤手也伤着了,怕是不好上药的。”
帝释霄眸光忽暗,对着陛下那双狡猾的眼睛,他不用多想,也明白了意思,只不过他杀了人的脏手,怎能玷污陛下。
姜芜偷偷看着他的眼神,有种诡异的感觉,说不清是危险,还是别的什么——也有可能自作多情了,但那实在太像,太像是饿狼扑食。
帝释霄反复地张了张手掌,目光不经意间,徘徊在陛下的那个位置,当姜芜准备收腿的一刹那,脚踝一凉。
“不是说好,由臣来的。”
姜芜咬着下唇,药瓶里的黏液,混杂着血,温热热地糊在了她的脚上,心脏咚咚的跳动。
帝释霄大手覆住了它。
姜芜忽然说不出话,只是默认了他轻揉的动作。
“上个药而已,至于这么久?”
“陛下明着说,让臣来上药,结果上了药,这是一脚又要把臣踢开。”帝释霄低了低眼眸,搓重了几下道,“陛下是占尽了便宜?”
“你......帝卿的手劲儿,可是没少占孤的便宜。”姜芜疼得直逼眼泪。
帝释霄顺着脚踝周围,摁了几个穴位:“从前的陛下,厮杀战场不在话下,如今要是磕着碰着,都了不得......更别提心疾时犯,手颤余症,还把腿摔了。”
姜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抬起头,肃然道:“帝卿所说的桩桩件件,哪一个和你没关系,说得坦荡又如何。”
帝释霄的手一顿,拿起药瓶又是一通倒,那脚踝原本就肿,搓了药之后,小山丘直接变大山壑。
姜芜盯着他撕了衣袍,拧成条子系在上面,什么乱七八糟的打结,看着便令人气愤。
她艰难地站起身,没走几步,被捉了回去:“帝卿,你药也上了,何必缠着孤不放。”
帝释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陛下的脚能动了,手呢?”
“手没肿,睁大你的双眼,好生看清楚。”姜芜翻了几下手腕,试图证明自己的话,“只是孤刚刚搭着你,手酸了。”
帝释霄双手握了过去,十指紧贴着,中间还有一层不明的药。
“那臣得好好检查一番——”
“你尽管试试。”姜芜磨蹭得生热,实在受不住黏腻的感觉,刚一挣扎,脚踝的布条子松了松。
帝释霄反扣着她的手,警告道:“陛下的一席话,臣是全然当真,所以有些事不能做,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姜芜额间的青筋直弹。
“你凭何左右孤,臣归臣,也敢和孤叫板?”
单是陛下的这句话,帝释霄确实得上点心,世上不乏有心者,在陛下身边摇尾乞怜,数不胜数,可他瞧都不带瞧的,因为他们不配。
“陛下误会臣了,臣今日可无心叫板......是自愿,自愿陪陛下多上一会儿药,不行吗?”
姜芜被他钳得面红,皱眉道:“行,孤也不能说不行,那白太医、顾北侯都不会这么上药。”
“陛下意识到这些,是不是太晚了,而且拿谁做例子不好,拿他们。”帝释霄嗤笑道,“他凌熙能碰陛下吗?”
姜芜十指明显地一颤。
“孤允许他,他便可以。”
“可以什么?”帝释霄下意识地攥紧,“倘若今日换作顾北侯在场,陛下是能活着走出这里,还是也与他做这种事。”
姜芜冷淡地看着他:“孤不是非得要你来救,杀了他们,曾经的孤毫不费劲,现在的孤......当然也可以。”
帝释霄收住手,突然没了话。
姜芜摸着手心的温度,视线不知怎的一热:“帝卿为何就回不到从前。”
话音轻飘飘的,脚踝的疼消散了。
帝释霄蜷手成拳,背身蹲了下来:“陛下,我们该出发了。”
“楚鸣的事,告一段落之后。”姜芜趴向他的后背,“孤命你回府养伤,不得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