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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了,那股不想接话的感觉又出现了。
常铭从震惊中回神,硬着头皮道:“听见了。”
“不错。”蛇姨点点头,面露欣赏,“地机不可泄露,你等可在此安心住下。”
“……多谢。”常铭想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没找到肩膀,于是移到头上。
小继看着阿娘和阿姨打哑谜,也摸了摸蛇身:“妘姨,那什么可以泄露呀?”
“你猜。”
“我不猜。”
“你们在猜什么呢?”姚境看到这边三位交头接耳,也背着阿娘过来凑热闹。
“地——”
“地机不可泄露。”姚境眼眶一翻,白眼眶闪现了一秒,“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小姨,你台词能换换吗?”
“不能。”
姚境嘁了一声,又看向常铭:“姨,你看我家小姨怎么样?”
“我真的不是面试官。”常铭抢答。
姚境置若罔闻,她背着阿娘,围着小姨转圈,边转边介绍:“我小姨叫妘坤,今年二十五岁,刚好,你们的血肉科医生还没有着落,怎么样,考虑下?”
妘坤的表情高深莫测,常铭看了一眼,心下几乎已经确定,但嘴上还是说着:“这不是我能考虑的事情。”
姚境觉得这位鬼使大人很不上道,没办法,只能让她这位上道的骨头大姐好好考虑下了。
天上不会掉馅饼,要想当好医生,自己也需付出多倍的努力。
而今常铭不松口,化鬼之日遥遥无期,姚境不愿干等,索性背上阿娘缝制的爱心羊毛包袱,外出拜师去了。
她阿娘以前也曾看过许多骨医,敷过许多药膏,无奈效果不好,多走几万步路就容易膝盖酸软,姚境则相反,成日提着重物百米冲刺也没有丝毫不适。
极快的冲刺速度在她拜师学习期间也提供了不少便利,她早上冲到骨科师娘家里学习,下课后再冲回家中实习,努力把学到的知识用到阿娘身上,希望阿娘早日拥有钢铁般的骨骼。
她阿娘看在眼里,觉得女儿来回冲刺多有不便,于是提议搬迁到师娘附近,方便女儿上课。
常铭没意见,反正在哪儿住都是住。
妘坤有意见,在强行“地机不可泄露”三次后,她终于泄露了一点:冲刺是姚境的必经之路,搬迁反而不利于她成长。
她阿娘这才作罢。
一年很快过去,姚境前后拜了三位师娘,她们都很喜欢这位骨头学生,不止因为她学得快,还因为她骨骼清奇,为人——为骨热心,很乐意向同学们展示骨骼的结构,堪称会走路的大体老师。
几位师娘专门以她的标准骨骼为参照,勾画了一系列人体骨骼图,方便后人查阅。她们想在每张图下方加上特别鸣谢,感恩姚境的无私分享,特来询问她的名号。
姚境大骨一挥,当场给自己选了个响当当的称呼:霹雳手刀姚均之女。
师娘们看过之后,建议后面也加上姚境的名字,但姚境不肯,几番拉锯后,她答应在附注中署名,前提是加在姚均至少三页的个人生平之后。
在师娘们的悉心教导下,姚境使出干饭的速度,飞速掌握骨科基础知识,回家路上还能摘点草药,在自己身上搞搞实验。
她的师娘们提到,传说中有一株灵草,把它加在生骨膏的配方里,就能起到续骨再生、强健骨骼的神奇效果。
言外之意是,现今流传的生骨膏屁用没有,只能起到仪式上的作用。
灵草的传说经师娘的师娘的师娘的师娘口口相传,姚境得知后,她最爱的食物很快从羊羊变成了灵草。
她昼也想夜也想,希望天降灵草,将自己砸个七荤八素。
这日归家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想出了幻觉,崖边有株紫色的灵草在风中飘动,似在邀请她搏一搏、灵草塑骨骼。
姚境禁不起这个诱惑,她吭哧吭哧跑到崖边,非常顺利地拔下了心仪的灵草,她没有发现,自己的胯部渐渐染上一层淡粉色。
等她冲到家里,淡粉色已变成鲜红,蔓延至腰间和腿部。
小继正在加餐,她远远看到半身红色的骨头大姐正在狂奔,迷茫地打了个嗝。
“嗝——”
一个嗝的时间,姚境从百米外来到小继面前:“妹,你消化不太好啊。”
小继又打了个嗝,她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惊讶道:“姐,你骨头好啊,你有好事啦!”
“你怎么知道我有好事?”姚境举起手里的小草,洋洋得意。
“不是那个,”小继指指骨头大姐的腰间,“你来月经啦!”
姚境这才往自己身上看去。
“嚯!”姚境拿手骨蹭了蹭,她的骨头虽然触感不太灵敏,但嗅觉还算灵敏。
“阿娘,我来月经啦!月经啦!经啦!啦!”
姚境天赋异禀,出生时只是一颗鹅蛋大小的肉球,她阿娘怀她的时候没什么症状,肚子也未隆起,找医师多番咨询,才确认腹中确有胎儿,打消了骂繁世木坑蒙拐骗的心思。
等到某日劈柴,姚均腹部突然酸痛了数秒,邻居帮她去叫助产师,可是人还没走出家门,姚均便丝滑地产下一颗肉球。
她们看不懂,最终还是将助产师和医师请了过来。
助产师和医师也看不懂,她们轻轻一戳,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起,昭示着娃还有气。
过了半日,肉球上的血肉渐渐褪去,只剩白色的小骨头,姚均轻轻一戳,小骨头浅浅一动,姚均戳了一晚上,小骨头也运动了一晚上,体力耗尽才嚎啕大哭。
应该是饿了,吧。
不知何故,她觉得先前的血肉是被小骨头吃掉了,既然有胃口,就该多喂点。
姚均和阿娘一合计,试着熬了点米糊,将小骨头放了进去。
果不其然,小骨头胃口大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米糊一扫而光。
姚境的骨骼生来能够吸收食物,她泡在餐桶里就能茁壮成长。
后来她牙齿萌出,阿娘教她慢慢咀嚼,她便爱上了嚼吧嚼吧,干嚼不咽,只因嚼碎的食物顷刻间就会化为骨骼的养分,100%全吸收的那种。
所以她不拉屎,也没法享受拉屎的快感,这一点让姚境倍感遗憾。
有时候,她不小心伤到骨头,受伤部位会变成红色,但她从不曾流血。
八岁那年,她跟部落里的小孩一起聆听姥姥们讲课,之后又多了一点遗憾:她可能没法来月经。
这些年来,小伙伴们陆续出现初潮,她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时不时就去拜拜妘娲娘娘,请她开个后门,让自己得偿所愿。
也许,妘娲娘娘真的听到了她的心声。
眼下的经血跟以往受伤时类似,只染色,不喷涌,但,总归是月经,加量的妙方可以慢慢再想。
姚境嘿嘿笑了两声,同手同脚地往院落里冲去。
·
今日的姚家格外热闹,姚境冲进来的时候,有许多不认识的姨姨姥姥在晒着太阳打盹。
她到阿娘身后站定,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发出感叹:“好多人啊。”
“什么?”姚均正在用手刀劈柴,没听见女儿的嘀咕。
“没什么。”姚境全身骨头进入兴奋状态,“阿娘我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先听哪个呀哎呀先听第一个吧我找到灵草啦!”
姚均放下柴火,转过身来,视线所及之处却是女儿如火般的骨头。
“哎呀境儿别说话,你怎么受伤啦?”她对着院落里的大姨大姥们求救道,“救命呀!救命呀!骨头受伤啦!”
她不知道家中怎会多出这么几位大姨,不过常铭交代过,遇事不决大喊几声,就会有好心鬼过来救人。
姚均声若洪钟,打盹的几位巫鬼族被喊了个激灵,她们慌手慌手地闪现过来,然后一脸平静地挪到一边。
“没事儿,来月经了。”妫垣说道。
姚境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来月经啦。”
“……你能听见我说话?”妫垣噌的一下来到姚境面前。
“这样啊,天姥啊,吓死我了。”姚均抹了把汗,拍了一把妫垣,“多谢大姐。”
她此前也曾请教过月经医师,她们推测姚境来月经的希望渺茫,所以她今日完美避开了正确答案。
妫垣被拍得虎躯一震,她噌的一下转向姚均:“……你能拍我?”
姚家母女面面相觑。
没等她们觑出个所以然来,常铭和妘坤推门而入,赶上了重大现场。
常铭是被后者拉来的,五分钟前,蛇姨透露有好事发生,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卷了过来。
此时,姚境身上的红色已经蔓延到全身。
“不错、不错。”妘坤摇头晃脑,“骨血归元,方得圆满。”
“圆满个死猪脑袋。”妫垣过来敲着蛇头,“她俩怎么回事?”
妘坤比较特殊,她跟巫鬼族交流无碍,而今除了她与常铭外,就只有将死之人能看见巫鬼族。
妫垣见姚家母女面色/骨色红润,完全不似寿数已尽,是以颇为费解。
“地机不可泄露。”妘坤依然在摇头晃脑。
她优哉游哉地游到姚境旁边,张开大口,丝滑地啃起了灵草。
姚境大惊,蛇口夺食,艰难地保住了半指长的草。
“小姨!那可是我辛辛苦苦——”
“这草是你心念所化,眼下用不着了。”妘坤嚼吧嚼吧,“来,试试新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