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那日听闻你们两个双双坠崖，可是把我们都给吓得魂都飞走了！慕玥这么个好脾气的人，都要带上家伙去找箫雁舟拼命去了，要不是从你师父那儿听说你们还活着，我们俩可真的是要急死了。”

月通天酸溜溜的在后面说着，他今日一反常态没有易容，只戴了张面具，那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左眼那一块的皮肤，洁白如玉，长眉入鬓，似远山青黛，一双桃花眼勾人心弦，眸中含笑，灿若星辰。看得出来这是月通天的本相，一点不输江湖第一美男，只是戴着面具看不清全貌，不由得更加惹人好奇面具之下又将是何等精致面容。

云未行见他连易容都不弄了，便也知道确实令他担心了，伸手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两人对视，不由得都笑了，大概是庆贺他大难不死吧。

“一尝前辈早就到了京都城，一直等着你们赶到好继续治伤。”慕玥走到凌风澈面前说道，神情柔和安静。

凌风澈点头称谢，知道她这是在特意留空间给云未行他们聊私事，便也不拆穿，只与云未行说了一声去换药，然后便由着慕玥推着他去找医圣疗伤了。

凌风澈走后，云未行跟月通天也走到内室，屏退众人之后，云未行问道：“我们一路上见到好几拨假装我们俩的，你怎的拨出了这么多人手？”

月通天给他倒了茶，摇头道：“这儿的情况你有不是不知道，我自然拨不出这么多的人，是你那伙贼窝里的，金一两他们知道了你的事儿，明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与我们一样行动，假装你们四处溜达，更何况那些人轻功本就都是数一数二的，倒也真把那些捉捕你们的人耍得团团转，也是帮了大忙了。”

云未行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悬梁会的相助，当下一阵感动，喝了一口茶，方才问起最近京都的情况。

“情况比预想的要糟，圣上对于凌风澈的案子一直态度不明，箫雁舟人证物证俱在，一口咬定凌风澈杀人后畏罪潜逃，京畿司丁大人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兵部高大人等人平日里与凌风澈交好，也是一直在为他争辩，只是有些古怪的是，这次箫太傅一直都是称病不出，对于案子也甚少关心的样子，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从知道了萧太傅就是无踪楼背后的操纵者，月通天越发肯定当年的冤案就是箫太傅一手策划，靖安王势大，连当时的先皇威望都不及他，萧太傅很有可能为了自己的权利地位，刻意联合周闻这个小人一起陷害老王爷，否则就周闻这样的小人物，如何能轻易告上御状？

“要我说，干脆连夜杀进箫府，把那箫家父子直接杀了算了！”月通天一脸愤怒地说道，

云未行听完也是一阵沉默，对于月通天这副隐隐恼恨的神情也是深有同感，自己何尝不想一下子就手刃仇人，可正如凌风澈跟他说的，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下来，他们手上证据只能证明他父亲当年确实没有谋反之意，可要想确定那件事背后是否有箫太傅的授意，还需要更加充分的证据才行。

“先冷静下来，箫家父子行事缜密，多年来在朝中更是威望不低，多少老臣倒下了，箫太傅依旧屹立不倒，可见此人心思城府极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到证据扳倒的，我们现在手上没有他与周闻还有无踪楼往来的实证，单凭周闻一面之词，根本不能作为证据，需得密切观察箫府动向，伺机而动。”

月通天听他这般说，也渐渐冷静下来，点头道：“好，我这便吩咐下去，着人严密监视箫府，保证一只蚂蚁都不放过。”

说罢，他转身便去了密室安排。

云未行坐在那里沉思了良久，复仇之计他们已经实施了多年，眼看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紧张心急之余，也愈发忐忑不安，只唯恐一步踏错，满盘皆输，犹如寒江垂钓，眼看鱼儿就要上钩，若此时一着不慎，动了鱼竿，惊跑了鱼，剩下的结局只能是又冻又饿，死在寒江之上。

凌风澈这边，一尝神医一看他的伤口有裂开的痕迹，便骂骂咧咧了起来，一边上药，一边不停唠叨，“早就嘱咐过你，莫要随意乱动！年轻人就是不知收敛，非要逞强！现在好了，要不是我给你制的药膏有用，你这伤口早裂开化脓了！若是那毒脓再厉害些，随着经脉流入心肺，你小子别说是这双腿了，便是小命，那都要难保了！”

凌风澈自知理亏，只得不停作揖道罪，慕玥更是在一旁温言相劝，这才让一尝神医气消了许多，只是嘴上还是嘟嘟囔囔着嘱咐切记动武使力，凌风澈更是再三保证，他这才提了药箱出去了。

躲在门外许久的云未行见师父走远，拍着胸口，余惊未消地走了进来，“呼，幸好我躲得快，这要是被他老人家撞见了，指定骂我个狗血淋头。”

慕玥好笑地看他一眼，转身收拾了东西，出门去煎药了。

云未行则走到近前，看凌风澈正在放下裤管，担心道：“伤势如何了？”

凌风澈浅浅一笑：“好多了，虽然之前强行动作以致伤口有些开裂了，不过前辈的伤药确实厉害，眼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外伤好了，内里筋骨还是没好全，前辈也说还需静养一段时间才是。”

“那是自然，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都不止是伤筋动骨这么简单了，可不得好好养嘛，你放心吧，老头子虽然话多，但医术绝对是天下无双的，保管治好你的腿。”

云未行饶有自信的说道，凌风澈原本心里还有些担忧眼下也打消了不少，脸色也放松了许多。

闲聊事毕，便也该聊聊正事了，云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把方才与月通天所讲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又给凌风澈讲了一遍。

凌风澈听完也是沉默许久，想了想才道：“靖安王一案背后错综复杂，我也未知全貌，只是当初在卷宗里看过寥寥数语，只说周闻举信揭发靖安王私通外敌，意图谋反，先帝下诏令靖安王入宫对峙，结果靖安王于大殿之上持剑反抗，最终入狱，起先靖安王还坚持自己没有谋逆之心，之后突然认罪，最终在狱中自尽。整件事当中萧太傅参与其中，但是着墨甚少，只在案卷最后几句中提到过靖安王认罪之前，箫太傅曾入狱探视，他见过你父亲之后不久，靖安王便突然认罪了，极有可能便是箫太傅当时与你父亲说了什么，才会让你父亲突然改变了想法。”

这一点云未行也是知情的，在京畿司后面那段时间，凌风澈突然给了他自由出入案卷库的权力，使得他可以在其中查到当年他父亲一案的来龙去脉。

只是他出来之后便找月通天去调查了当年箫太傅在大牢里到底跟父亲说了什么，可得到的消息却是当时萧太傅进了大牢便屏退了所有衙役，只单独与他父亲说了话。

箫太傅走后，第二日父亲便主动认了罪，在写下认罪书之后，父亲曾托衙役送了两封信出去，一封给了箫太傅，另一封则给了凌风澈的父亲，随即他便在牢里自缢了，没有再对旁人留下只言片语。

而这之后便是靖安王府的覆灭，与父亲一起出生入死的叔伯皆不可置信，纷纷前往宫门口喊冤，却被萧太傅以谋逆同党论处，京都霎时间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所谓的“平乱”持续了三天，三天之后凌风澈的父亲去见了箫太傅，再之后他便匆匆离京查案，最后失踪不见了。

“所有事情的背后都有箫太傅身影在，此事绝对与他有关，只是如今证据不足，想要定他的罪，只怕不易。”

云未行皱眉沉思，凌风澈却突然脸色一变，云未行见他神色慌张，不免奇怪，“你怎么了？”

凌风澈看了他一眼，还在为心里方才冒出来的想法而感到震惊与恐惧，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云未行开口，挣扎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道：“若我说，当年那件案子背后或许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地位至高，难以撼动，甚至即便你我告御状告到陛下面前都很有可能因为此人的位置而失败，你会不会……”

最后两个字，他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伤人，咬在嘴边始终开不了口。

云未行本还在笑话这世上还能有哪个大臣的位置比箫太傅还要高的，突然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口锅，一个曾经自己还在孩童时期便只敢从人群中偷偷抬眼看的身影赫然出现，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君主。

一时间云未行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一股寒意从心底直冲脑袋，如果箫太傅是幕后主使尚且让他觉得虽然事情艰难，但多少还有些希望的话，那么如果这个凶手换做是大晟国的开国皇帝，平定前朝风波，统一割据诸侯的枭雄——成元帝，云未行只觉前路是万丈深渊，而他们手握的不过是深渊上的一根蛛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