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他们进行了详谈，对彼此手中的势力有了基本的了解。

“咬我一口。”

出门前谢菲突然拉住伊卡洛斯，omega在他震惊的神情中坦然露出后颈的腺体，平静得好像在说“帮我扣下扣子”。

“待会儿还要出门，这样自然一点……”

他没有说完，因为alpha冰凉的手指触上了敏感的腺体，让他浑身一凉。

“对不起。”伊卡洛斯慌慌张张地收回手，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咬了上去。

omega香甜的信息素在房间里弥漫开，前调是伊芙兰的清香，后调是甜草莓的味道。

就和当初刚分化时一样，那时荒星的少年们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伊芙兰这种花，面对满室弥漫的陌生香气只有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出神间，后颈的力道微微加重，又像是怕弄疼他而轻起轻放。属于alpha的信息素注入后颈，他离开前洛还没有分化，谢菲克制住逃离的冲动，迷茫地辨认着这股陌生的信息素。

很难形容阳光有味道，但洛的信息素就像是恒星的光芒。

那是荒星夏至日一年一次的漫长光照，是郊区莫奈的家中，透过纱帘照到床上的温暖光芒，是住在被子里的初阳，没有侵略意味，只让他感到心安。

临时标记结束，看不见的细丝无限拉长、在空中啪的一下断裂，他们长久无言，望向对方的眼中还带着标记带来的，久久化不开的依恋。

不愧是高匹配度的信息素。

意识回笼，谢菲摇摇头，强行忽略掉心中的那点异样。

信息素的本能让他无意识地追逐着alpha的身影，像有个声音在耳边蛊惑，让他为了alpha献上自己的一切。

谢菲皱眉，临时标记已然如此，那么终身标记呢？帝国历史上几千年来只出了个谢骊，那些顺从的omega，他们是本性如此，还是被某种信息素的标记控制了呢？

谢菲不再想下去，和伊卡洛斯一起出了门，悬浮车开至登记处的门前停下。

帝国的规定，经由伊莎贝拉匹配的AO要在婚礼结束后进行资料的复核，伊卡洛斯预约的时间是今天早上。

外面已是中午，不过看着信息素交融的两人，登记员理解地笑了笑。

alpha交过了准备好的资料，拿起笔开始在表格上签字。

谢菲愕然地看着姓名栏里的“伊卡洛斯·谢菲尔德。”

“你什么时候加的姓？”

今天早上谢菲修好了Mk6的通信功能，G7e的帮助下他们不出声就能交流。

“很久以前就想过。之前一直有人骚扰，说是加入某个阵营就让我冠以他们家族的姓氏……”

“那也没必要用我的啊。”谢菲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这样我们就是真正的家人了，”他耍赖式地撇撇嘴，“反正我的名字也是你取的。”

谢菲被alpha的脑回路闹得哭笑不得，不过想到这世上只有洛知道他的真名，他也就随他了。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当新婚AO正值蜜里调油之际，眉目传情再正常不过，任谁看了都要夸他们一句感情好。

她耳观鼻鼻观心，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这位美丽的omega，请问您是否愿意冠上伴侣的姓氏，自此改名谢菲·谢菲尔德。”

谢菲还能说不吗？迎着工作人员友善的目光，他默默地签字，只在心里吐槽：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女巫的奇怪咒语。

走完了必须的流程，他们也没再多逛，就此返程，回家前顺便拜访了言沉粼他们，莫奈拉住谢菲多聊了会儿，两个不熟的alpha就在外间生硬地谈起军事与时局。

暮色西沉，莫奈终于舍得放谢菲回家，临走前，谢菲眼尖看见言沉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心中发笑。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这位言上将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思考着日后在战场上应对其人的对策，不明所以地对上伊卡洛斯控诉的目光。

“这才新婚第二天，你就看上别的alpha了……”

“怎么会，你看我像是那种会插足朋友婚姻的人吗？”

他们都在开玩笑，并且彼此清楚这一点。

谢菲笑起来，为假意炸毛的猫咪胡乱顺着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口，悬浮车已经早一步自动归位，现在悬停在阳台前。

军区的别墅皆是简洁的设计，昨天时间太紧，他只匆匆扫过一眼，今天恍然发现条件居然不错，白色的小房子安静又别致，甚至还有一片小花园。

伊卡洛斯带着他走进一处地下结构，omega这才发现这里另藏玄机。这是一个地下训练场，拥有标准体能测试的全套设备，看其中磨损程度alpha已经练了很久。

谢菲沉吟，“洛，你现在有3S了是吗？”

资料上写的是2S，但是他不信。

“离中段还差一点。”伊卡洛斯点头，对这个成绩依然不满意。

训练场的角落是一架机甲，不是彗星，烈风，北风那种量产型，而是将级士官的特权，帝国为他们量身定制的机甲。谢菲环顾一圈，在心里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数据，突然问伊卡洛斯，“外骨骼形态是什么？”

“飞行翼。”

谢菲没有说话，他们几乎是同时想到了曾经的那对翅膀。

“我想，这里可以再改进一下。”他敲着机翼的某处地方，“到时候再做个测试，看看你用不用得惯寒星系统……”

谢菲沉浸于自己的思路，突然怔住，发觉自己已不再是那个荒星废墟上唯一的机械师，以洛如今的地位，帝国科学院有的是大师上赶着为他设计机甲，他早已不再是他的唯一选择。

“当然，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omega抿紧唇角，平静的眼神没有泄露出一点情绪。

alpha却似乎有所察觉，拉着他进了机甲内部，把最高权限转给他查看。机甲内部空间很小，两个人被迫挤在一起，这个位置不太舒服，却莫名地驱散了谢菲刚才那点不安。

谢菲研究着机甲的核心系统和各部分的能源效率，伊卡洛斯在身后环过他，帮忙解锁各部分谢菲不熟悉的界面。温热的气息喷到后颈上，刚刚临时标记过的腺体带起痒意，热意升腾而上，alpha在身后得寸进尺地提出奇思妙想，

“伊芙，主炮效率能不能再提高10％呢？能源系统的损耗也有点多，右侧的装甲板非流线型的外形飞起来也很不舒服。”他身后的尾巴好像要摇起来，“帮我改嘛，好不好？”

稚嫩的声音穿过回忆响起。

“伊芙，水晶球能不能倒着转呢？录音终端可不可以录到矿下的声音？我们这里能不能听到首都星的电台呢？”少年亮晶晶的眼神充斥着好奇与信任，好像对面那人如神明一般无所不能。

而他一直是那句回答。

“可以的，洛，我能做到。”

于是新婚的第三天，两个人在地下室折腾了一天……的机甲。

如果伊方索家主知道此事，肯定会感慨这世间居然还有比艾什利还要不解风情的alpha。

不过等机甲改装的方向基本确定，他们就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星际局势紧张，军部只给了伊卡洛斯一周的假，蜜月是度不成了，他们还有几天时间去首都星周边逛逛。

也不能成天在地下室待着，就算他们愿意，伊莎贝拉也肯定会起疑。

照着伊莎贝拉推荐的导览路线，他们走过了几个首都星的标志性建筑，最后停留在首都星的中央广场。

伊西斯广场，帝国历史时期的建筑杰作，谢菲望着正中腓特烈大帝的雕像久久无言，这尊大理石雕像从建国起就矗立在这里，千年来屹立不倒，只是随着时间的侵蚀，哪怕再怎么仔细地修缮，大帝的面容也已然模糊。

伊卡洛斯同样望着这尊雕像，或许是因其高耸的位置巨大的体幅，每次看到都感到震撼。

大帝站在他一生守卫的家园，凝望金鹿宫的方向，神色因模糊而晦涩不明。

周围许许多多的人向蓄水池中投入硬币，虔诚而渴求地望着雕像。莫奈说的没错，千年已过，大帝是帝国唯一的神，即使是叛出帝国的洛伦联盟也从未诋毁过这位全星际的神明。

而在帝国，大帝是人们的信仰，因而腓特烈皇室成为人们的信仰。如果这层关系断裂了呢，谢菲想。如今皇室的所作所为已然与大帝的意志，也就是当年的帝国宪法背道而驰，他们的荣光能维持到几时呢？

真的要论神圣伟大，开国大帝伊西斯·腓特烈，创立联盟的伊黎恩·洛伦，还有，谢菲想到G7e数据深处那人全部的思想，神色复杂，还有谢骊，他们才是一类人。

为显得合群，他们像其他人一样向蓄水池中投入硬币，又往地上撒了一把玉米粒，躲在廊柱的阴影里看白鸽争食。

天色阴下来，雕像的脸上罩上一层阴翳，伊西斯·腓特烈高大的身影望向远处的金鹿宫，像是在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