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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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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僝雨僽,水洼渐长。

一只脚踩在水洼正中,刚落的雨水霎时溅起,素白飞蛾停落在墙上,借着檐瓦避雨,飞溅的水珠好死不死地就朝着它笔直地砸过去。就在雨滴将落那刻,飞蛾周身化出层不大明显的浅光,雨滴也被那浅光寸寸吞了去。

飞蛾仍旧洁白无瑕。但那只脚的主人却在此刻慢悠悠地将视线落在了它身上。

还未待它逃窜,那只手便似拢似抓地将它囚在了掌心。

良逐鹘看着掌心的飞蛾,低声说道:“别再跟着他。”

自掌心而腾起一团青蓝鬼火,火中有着无数透明鬼魂张着巨口垂涎那只飞蛾,待火苗灭去,一滴雨落在掌心,压住灼烧后不明显的热温。

宁珏梦霎时惊醒,她自床榻上坐起,被烈火焚身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那火还是恶鬼魂火,灼烧、撕咬齐齐袭来,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巨大的痛苦便令她悚然化作飞灰。

额上一滴冷汗坠下,她嚅嗫嘴唇,喃喃到:“小鬼主何时有这等本事,魂火之威堪比鬼主。”

她未曾见识过鬼主手中魂火之威,但想来,也便是如此了,将心头万千惧意惊念都挑起,在绝望中恍恍。

缓了须臾,宁珏梦深吸了口气,方才下床推门而出,连忙叩下对面那扇门,待门缝开阖,她说道:“小神主,小蛊主身上暂未发现不对劲之处,那诡异的香气应当不属小蛊主身上,但……”

宁悠归有条不紊地品着热茶,缕缕热气涌动,他说道:“坐过来,慢慢说。”

宁珏梦坐到离门最近那侧的椅凳上,一眼觑见桌上祭悯龛中灵气汇集,一时忘了方才要讲的,转而大喜道:“神诏将出?!”

宁悠归放下茶盏,说道:“并非,而是此处恶魂作乱,惨死鬼魂多及石砾,但此处似是有着超度净化之人,怨消魂走,都入了这祭悯龛中,但远远不够能唤神诏之限。”

那寄他感知的神石漂泊千里外,落到了处竹林中,所录之景尽数入他脑海。他说道:“是个守林僧啊。”

“还是个……死过一遭的守林僧,一切都是为了忏悔啊。”宁悠归轻声说道。

宁珏梦说道:“那我们去那守林僧旁不便可,助他超度冤魂,总归能多积攒些信魂,比干等着那些走魂寻到祭悯龛中不要快上不少,小神主的神力也能快些涨上去。”

说此,她便回归正题道:“那小鬼主修为疯长,不对劲,万分的不对劲,就像是……鬼主附体了般,我那化身才刚泄了分灵气出去,他便放把火烧了,我特意用的飞蛾化身,还忍辱负重令它吞了两只脏虫,沾了不少人间污浊气,连小蛊主都未曾发现,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暴露个彻底。”

闻言,宁悠归缄默半晌,才一手提起祭悯龛,款款向门外走去,留了句:“走罢,三堂总归,只能留一主。”

宁珏梦连忙蹦蹦跳跳地跟上去,站在月下,光撒满身,她才觉身上那层悚出的鸡皮疙瘩落了下去,她问道:“宁静池哪儿去了?”

宁悠归答道:“他在那竹林中等着了。”

宁珏梦应道:“哦哦哦。”

桌上热茶,终是凉了。

-

白衿何正借着夜里凉风吹散身上浓重酒气,他并未饮酒,而是纪鹤云相当贪杯,一坛接着一坛灌下去,便不省人事,粘粘乎乎地讲着句句胡话,还非缠着林清蘅,要他用玉骨扇给自己扇风,林清蘅也哭笑不得地照着做,风来了,纪鹤云又扯着卿迟落潸然泪下,口口声声都说着定会替卿伯伯照看好她,说到泪涌处,眼尾还未来得及湿,便“呕”得一声吐了满地秽物。

现在那俩人正一左一右扶着纪鹤云,在酒楼里同店小二商量赔款,白衿何实在受不住,便直接出来了。

九霖傍晚也更外繁华,但这层繁华下压着的却是看不见的凶险,此刻还在外遛闲的人,大多都不是泛泛之辈,皆有傍身保命的能耐。

譬如刚过去那位,骨鞭缠腰,面目显凶,方才瞥过来眼,站在白衿何身旁的男童便又忍不住扁着唇,要哭不哭的模样。

白衿何没那好耐性去哄他,直接瞥他眼,扔了个结界过去,说道:“在这儿待着,等他们出来再叫我,听见没?”

男童抬眼瞧他,不置可否,不予回应。

白衿何便当他应下了,直截了当地往巷子深处走,待终于瞧见良逐鹘身影那刻,他方才停下步子,说道:“良逐鹘,晚上回去,记得把你那只小鬼拎走。”

良逐鹘转过身,幻出了把纸伞,撑着,走到白衿何面前,伞骨之下,拢着两个人,伞面朝着白衿何的方向倾去,遮住雨,也遮住风。

良逐鹘说道:“我管不住它。”

被伞一拢,连那少得可怜的月光都被隔绝了个干净,眼前暗得彻底,白衿何后退了步,说道:“你我身上结界都隔掉了雨,何须打伞,小鬼主喜欢撑伞的滋味?”

白衿何又说道:“它是你的鬼,你怎会管不住。”

良逐鹘没接着上前,而是掌伞那只手接着往前递了递,固执地将白衿何罩住,才说道:“它吃了你的结界,它是你的。”

“吃了我的结界就是我的了?”白衿何听他胡诹就忍不住呛道:“那莫不是,小鬼主吃了我的结界,就跟在我后头给我当狗了?”

许久没听见对面那人回话,只瞧得见泄露一缕清光下,那人眉宇下压两分,像是不满这句话,白衿何嘴角刚要勾起抹笑,就见那人又舒展眉宇,如同说服自己接受了般,温吞缓慢地“嗯”了一声。

他嗯个什么劲儿呢?

白衿何蹙眉盯他。

这人被无名尸占据身体那天,把脑袋给搞坏了不成?

白衿何半晌不知如何应答。

良逐鹘此时向前又走了半步,谨慎克制地丈量着间距,见白衿何没再后退,他又将伞骨压低了些,就像是以此将二人桎梏在一处角落里,便能无人叨扰。

绝对是脑子坏了。

白衿何下了定论。

他便要撤出伞下,却发现周遭都在不知何时拢下了层结界,他这一退,径直撞到了界壁上去。

而外头吹过的冷风也彻底被隔绝。

密闭的空间内霎时燥热无比,如同安置了个火炉了般,徐徐地燃着。

良逐鹘率先开口道:“白衿何,别着凉了。”

白衿何:“?”

这他爹的是你该说的话?

白衿何问道:“无名尸?”

良逐鹘没吭声。

白衿何又道:“良逐鹘?”

良逐鹘回道:“是我。”

白衿何毫不犹豫道:“无名尸,你装良逐鹘做甚。”

良逐鹘须臾未语,见白衿何面上果决丝毫未变,才翕动嘴唇,说道:“你又发现了。”

白衿何叩了叩界壁,闷响声起,他说道:“良逐鹘的结界还没这么强,他‘长情’得很,一直用着那个弱鸡结界,暂且没换。”

停顿了下,白衿何又问道:“那晚醉酒的是你?”

无名尸答道:“是我。”

白衿何“哦”了声。

这无名尸应当是又将他认作旁人了。

才醉酒诉衷肠,还说得断断续续的。

白衿何问道:“那小鬼也是你的?”

无名尸应声:“嗯。”

蛊虫飞到背后结界上,自一点开始燃烧,火光兀自亮起,结界一点点破了个洞。

那洞还未来得及扩散,结界便被彻底撤了去。

白衿何后退出了伞下,冷冷道:“把那只小鬼拿回去,不然我就让蛊虫吃了他了。”

他可没兴趣给别人做替身。

白衿何果决转身,朝着男童走去。

而无名尸站在原地。

原先好好撑着的纸伞也在此刻化作燃着的火,而后散去。

无名尸陡然开口道:“他对待旁人原来这般狠心。”

另一抹声音从他身体里传来,那声音只有他能听得见,“你附在我身上,装着我的模样都装不好,好生愚笨。”

无名尸面上平静道:“这是我的身体,而你,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个。”

那声音冷嗤了声,说道:“你的身体?你不过是一缕残魂,若不是那老头保留你的这缕魂,你早就不晓得死了多久了。”

无名尸笑了声,说道:“你错了,保留残魂的不是那老头,是白衿何,而我——”

“才是良逐鹘。”

站在黑暗中的人儿嘴角扬起又落,落了又扬。

“你这缕残魂能支撑多久?半月?而后便彻底散了去,而我还活着。”良逐鹘说道。

脸上的笑终究是彻底地落下去了。

无名尸说道:“……那希望你活得长久些。”

他抬脚朝着灯影窜动的巷口走去。

纪鹤云的襟口已被收拾干净,但仍旧散发着浓重的酒酸味,让人不住避着他,见他摇摇晃晃得走出来,男童连忙准备逃窜到边角去,但刚挪动了半步,便撞到了个结界上去,他只得瞪着眼睛,干等着那散发味道的来源朝着自己逼近。

白衿何及时赶到,挥手解了结界。

但男童终究慢了纪鹤云一步,还未逃开,便教他扑了个满怀。未来得及哭,他就被熏得窒息一霎,如同案板鱼肉般,任由纪鹤云宰割。

纪鹤云把他抱在怀里,一只手不住掐他脸上软肉,还糊涂地嘀咕道:“小胖孩儿,脸上肉可真多。”

男童坚持着朝卿迟落伸出手,像等着她救援,但经过白日蹭鼻涕眼泪那一遭,卿迟落对他避之不及,更别说主动把他抱过来了。

卿迟落扭头,视而不见。

纪鹤云顺手将男童胳膊重新抓回来,不满道:“你总折腾见月做甚,不想同我讲话?枉我还帮你找爹爹,你再这样,我可就把你扔到妖兽窝里去了,让他们把你给吃了!”

纪鹤云做了个不地道的鬼脸吓他。

白日里。

几人顺着那矮墙后的小路走了一遭,但出乎意料的是,路通幻境,还是没完没了那种,一层接着一层,偏生每层都格外恶心,要么在学堂中,要么在书阁里。

在场几人中,唯一称得上爱学习的,也就一个林清蘅了。那一本本书看得他们老眼昏花、四肢无力。

而那男童还在旁边嘎吱嘎吱咬糖葫芦表面的糖脆,因他起了乱子,他却成了最悠哉的那个。

最后天暗两分,纪鹤云一拍桌,酒楼见,明日起个大早,养精蓄锐一番再战。

就有了如今场景。

无名尸走到白衿何身旁,视线冷淡地觑着男童。

白衿何察觉到他靠进,往旁边挪了步。

无名尸紧跟着挪过去。

白衿何又挪了步。

无名尸也挪。

白衿何说道:“你要将我逼到墙角去了。”

无名尸说道:“那你便别动了。”

白衿何说道:“你往旁边挪挪。”

无名尸没动。

白衿何忍无可忍,问道:“良逐鹘何时出来。”

若是良逐鹘在这儿,保准离他远远的,绝不会像个粘不沾似的紧贴着他,好像妖怪准备吸他精气一样。

无名尸问道:“你想他?”

白衿何:“?”这是什么话。

白衿何闭口不言。

无名尸接着说道:“那我和他有什么区别?”

淅沥细雨骤然变大,拉扯着夜幕一同坠下,忽视不掉的雨砸地声响吵得人止不住心烦,那边闹剧中的几人一时不察,便被卷入房檐下的斜雨浇了一身湿,第一反应便是又退回酒楼里去,醉得不知躲雨的纪鹤云也在男童哭嚷声中迟钝地退了进去。

街上走客匆匆,伞影叠起。

白衿何说道:“区别大了。”

无名尸追问道:“哪处?”

白衿何一时说不上来,回道:“哪处都不一样。”

无名尸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你面对着的脸是一样的。”

白衿何毫不犹豫道:“你用的是他的脸,当然一样。”他抬手摸到那张脸上,霎时被那皮肤上的寒意冻得缩了下手指,他一直知晓良逐鹘的体温如同千年寒冰般,但至少是被封在温石头里的冰,冷丝丝的,但不至于寒得人骨缝生疼,而现在,却冷得像要吃人般。

鬼的体温是靠着魂火维持着,能将钝寒化作温凉,过寒时,鬼魂本身也受不了,而那无名尸的残魂装在这幅躯壳中,居然能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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