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的真相。我们的工作就是调查清楚这个案件是否真的像NCIS所说的那样是防卫过当,还是有其他隐情。想必你也清楚,我们的调查结果是需要证据来支撑的,而NCIS也是提供了能支撑他们结论的证据给我们的。你说NCIS在为美军开脱,那你也是有证据证明这一点的吗?”
比嘉的气势在听到他这番慢条斯理的话语后被浇灭了一半,但还是强撑着说:“谁、谁不知道他们每次都是这样?而且我们连那个破基地都进不去,连嫌疑人的面都见不着,上哪去找证据啊......”
“比嘉警官。”他打断了比嘉,语速依旧不紧不慢,确保每个字都能被在场的每一个人听清楚:“我明白冲绳这边的状况比本岛要复杂,因此我们的调查总是困难重重。但我们警察的使命就是要排除一切障碍,还原事实,为死者讨回公道。而你提到的这些,当然也是我们需要克服的困难之一。即便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我们也要拿出能让所有人,包括美军在内,都信服的证据。只有这样,他们才没有机会再说‘没法在这里得到公正的审判’这种话。所以,如果你有证据,欢迎随时提出,到时候我们再继续讨论这种可能性。”
他觉得自己已经回应得够多了,就又对风见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下一个议题。
风见也点了点头继续主持会议。
又是这样。
他尽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力求表现出一种不受任何影响的态度,尽管他内心的愤怒正在悄然积聚。
平良和比嘉这两个人平时跟清泽本部长关系特别好,今天这两人闹这么一出,想必就是清泽授意的吧?
他们这些当地的县警,对于冲绳的困境想必是比他这个外来人要清楚得多体会更深。但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首先想着要给他这个新来的管理官难堪,而不是集中精力利用所有资源来彻查案件。
虽然过去像这样的情况他也碰到过不少,现在应付起来也算是游刃有余,但每一次这种厌恶感都会一直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他知道,这些无意义的内部角力会分散他们对真正重要事务的注意力,但他也清楚,这些都是他继续前进的道路上必须克服的障碍之一。
搜查会议持续到上午10点。散会后,他说要跟风见继续在这个会议室跟东京开视频会议汇报进度,让众人先出去忙自己的工作。
玉城差不多是最后才离开的,他放了一罐咖啡在降谷零面前,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他眨了眨眼睛,说:“加油啊,管理官。”然后凑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说:“虽然我俩年纪差不多,但你也太厉害了吧!”
他心里感到稍微放松了一点,但又怕这是某种试探,还是表现出了平静的样子,说:“谢谢,玉城警官也很厉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出色地完成了工作。”
玉城嬉皮笑脸地指了指他,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说:“需要帮助的话,随时说。”然后挥挥手离开了会议室。
最后离开的上原法医也给他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说:“注意休息,管理官。只有保持良好的身体状况,我们才能继续战斗。”
等到会议室只剩下他和风见时,他才终于疲惫地长叹了一口气,靠到椅背上一手撑着头揉起了太阳穴。
风见看他这样,无奈地苦笑着说:“这一次也是,相当不容易呢,管理官。”
他看着空荡荡的会议室,半霎才回答说:“是啊......”
午休时,他打开app查看雨宫的位置,发现她正在那家名叫MOAI的民宿。那正是栗花乙葵案件的开端。
难道她真的是仅为了调查栗花的事,就从那个度过了两年快乐时光的新西兰,回到了这个她曾经拼命逃离的国家?
不过现在这种状况,由雨宫去MOAI调查的话,或许还比他们警察去调查要收获大得多。
这个事件的开端是MOAI的房东,城间美鱼报警,说自己遭到了美军的侵犯。她说那天晚上她为了解闷想去宫野那一带找个酒吧喝酒。当她路过其中一家酒吧时,有三个美军向她吹口哨试图搭讪,她感到有点害怕便没有理会,加快脚步想赶紧离开。那三个美军跟了她几步,嘴里说着“聊两句嘛”、“跑什么跑”,但见她没有要搭理的意思,最终没有继续纠缠,让她离开了。然而,当她走到一条桥上时,突然有人从身后勒住了她的脖子,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的眼睛被一条黑布蒙住,正遭受着侵犯。在朦胧的意识中,她透过黑布看到了天花板上转动的吊扇,听到一首她没听过的歌。大概半分钟不到,她再次晕了过去。
最后,犯人将她的眼睛蒙住,把她放回车上,并送回到她被掳走的桥上,在她耳边命令她:“Count to 100.”她明白这是让她在揭开黑布前数到100的意思。于是,在夜风中,她默默地数着数。犯人在中途已经开车离开了,她听到了汽车启动的声音,但因为害怕,她还是听话地数到一百才揭开黑布。
回家后,她立刻洗了澡,这导致警方在取证时未能从她身上采集到任何犯人的痕迹。根据NCIS的调查报告,她说被搭讪时因为害怕,没敢去直视对方所以提供不了那三个美军的外貌描述。对于其他细节,例如“他车里或房间里有没有令你有印象的气味?”“房间的地板踩上去是怎样的感觉,是大理石那样光滑的还是铺了地毯那样柔软?”“当时播着的歌能不能哼一段,一两个音也行”之类的问题,她全部都没办法回答。说是回忆起那一段经历让她很痛苦,每次试着去回想都会头很痛。虽然NCIS出于保密义务没有对她的朋友提起过事件的事,但也有暗中试探询问过。她朋友都说,从她所说的事件发生的时间以来,她没有像其他受到侵犯的受害者那样,有精神受创的迹象,行为举止与平时无异。虽然她非常配合调查,每次NCIS约见她时她都会马上抽空前往,也说很想尽快抓住犯人,但每次让她提供更多信息时,她都没法提供。
后来,栗花乙葵作为住客住进了MOAI。根据那三名美军的证言,栗花正在自行调查城间美鱼被侵犯的事。不知道她调查到了什么,她认定他们三个就是犯人。事发当天,他们正从市区开车回基地。那是只有一车道的田间小路,栗花用自己的摩托拦下了他们的车,把他们逐一拖出车来要求他们去自首。几个人就发生了争吵最终动起手来。然后就如NCIS的报告中写到的那样,栗花把他们打成肋骨、鼻骨骨折那样的伤势,而他们则为了自卫合力打死了栗花。
自那以后,城间美鱼就拒绝再接受警方的任何调查。一听说是警察,无论是NCIS还是县警,她都会立即将他们赶出去,就算警察说再这么下去他们将会视为她要撤诉,不再追究被侵犯的事,她也表示无所谓。
在这种状况下,雨宫作为与警方毫无瓜葛的民间人士,又是一个跟栗花乙葵一样的外来者,如果想要调查MOAI的话,可能会比警方更容易获得有用的线索。
但难点在于,这个案件牵扯到美军,因此调查过程中大家都很注意保密。这样雨宫应该很难从城间美鱼的社交圈,或其他相关的民间人士那里获得警察与美军这边的,与事件相关的有用信息。而这些信息对于推进她的调查却是至关重要的。况且,即便她真的发现了什么,如何让她配合,将她所调查到的线索提供给警方,也是一个问题......
“那降谷警视就加油找证据去吧,我等着你来逮捕我。”
他想起冷冷地对他这么说着,起身离开的雨宫。
那可不是愿意跟他合作的态度啊......
他苦恼地摸了摸额头。他意识到自己昨晚实在是太冲动了。
他真的只是想马上确认一下那起触电事故是否与她有关。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如果真的是她煽动了基地里的某人去实施这个复仇计划,按她那种每次都竭力让自己置身事外不受半点牵连的画风,她应该不会在事件发生的当天亲自来到冲绳,而是事后再通过其他手段确认事件是否已经发生。
他没想到,即使是两年后的现在,一旦涉及到雨宫的事情,他依然会这么轻易地就着急了起来。
这几天,他一直在着重推动与NCIS的沟通工作,也让远在东京的黑田参事官给国际部施压,让他们更积极地介入协调。然而,对于与剩下的两名美军会面的要求,基地的态度虽然没那么强硬了,但他得到的答案还是否定的。基地方面还提到了前几年的事件,说县警曾要求美军士兵前往接受问询,结果却毫无预兆地对士兵实施了暴力,他们担心这类事件会重演。不过基地同意把两名美军单独软禁,并共享了监控画面,让他们县警也能随时透过监控看到那两名美军的状况,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让步了。
透过app,他能看到雨宫这几天都住在MOAI民宿,但每天都在外面到处跑,足迹遍布冲绳的各个角落,而且移动得很快,大概是租了车。看来她又开始布局了,到处收集情报,记录下各种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和规律,以便以后有需要时能派上用场,就像她在东京时那样。
看来冲绳很快也会变成她的武器。
他心里这么想着,不经意笑了。
“啊,管理官居然笑了。”玉城端着餐盘坐到他旁边的位置,还是吊儿郎当地说:“看来今天饭堂的饭菜终于有点进步了。”
他笑着说:“饭堂的饭菜一向很好,只是碰巧今天的都是我喜欢的菜。”他来到冲绳以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吃午饭时主动来跟他坐一桌。
“别开玩笑了,管理官。你看那些女孩子们宁愿在办公室里吃便当,也不愿意来饭堂,谁想跟这群臭大叔一起闻着他们的烟味吃饭啊!咦?不过说起来,自从管理官来了以后,来饭堂吃饭的女孩子也比之前多了呢?啊啊,长得好看就是犯规!犯规啊!”玉城说着自己也点了一根烟,说:“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听听八卦,观察谁和谁关系好吗?我也在东京警视厅呆过,我懂你们这些本土警察的套路。你们喜欢在自动售卖机旁、天台的哪个角落,或者就在这饭堂里,听听闲话,然后摸清每个人的背景和派系,寻找可以利用的情报。”他深吸了一口烟,接着说:“但是抱歉呢,这个乡下地方跟东京可不一样。人就这么几个,没什么派系可分。就算有八卦,也都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例如谁今晚约了哪个公关小姐去酒店啦,谁家儿子又在学校欺负人了等等,都不是什么可以用来要挟人的大秘密哦。都是那种被别人知道了也无所谓的事情,所以大家都可以在这里随便闲扯呢。”
这位玉城警官显然比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要精明得多。他也没有否认,只是转移了话题:“玉城警官好像是自己申请从东京调回到冲绳这边来的呢。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像他这样善于观察、工作效率又高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像是混不下去才离开的。
“哈哈,我可是在冲绳出生在冲绳长大的啊!”玉城爽朗地笑着说:“人想要回到故乡,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调查工作就这样缓慢地进行着。这天,降谷零像平常那样在饭堂吃饭,也像平常那样边吃边听着周围人的交谈,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就这么传到他的耳朵里。
“喂,你们今晚还去昭酱那里吗?”身后的一个声音说。
“可以啊,她长得那么可爱,调的酒也好喝得很,我可是每天都想见到她呢。”另一个声音回答。
“对吧对吧!‘平良大哥你今天看上去有点不开心,来杯Pina Colada!里面有你爱的菠萝汁和朗姆酒,希望能让你心情好转!’哈哈!她前两天就是这么对我说的,这谁招架得住啊!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哈哈哈完全同意!每次都能推荐到让人心情大好的酒,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话是这么说,但我好像每次都会喝醉......而且我总觉得,我醉了之后,她问了我一大堆问题......你们也有这种情况吗?”
“你肯定是做梦了!人家那么可爱的姑娘,对你这种中年大叔哪会有兴趣,况且你银行卡里又没几个钱,能问你什么问题啊?”
“啪”的一声,降谷零手里的筷子应声折断。
坐在身后那桌的同僚们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就随口问道:“怎么了,管理官?”
“没什么,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吧。”他回头笑着回答,然后起身离开。
身后还继续传来他们讨论的声音:
“......喂,管理官的笑容怎么那么瘆人?”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们刚刚也没说什么吧?”
虽然他知道这几天